李珣眼皮跳動,維持血影妖身的狀態,在封界內受到的外壓自然更強,可是他對生機脈動的感應,也大幅度提升。
幾乎在兩位長老腦袋爆碎的同時,他便察覺到兩人原本低迷的生機。陡然攀升至驚人的強度,緊接著,便被一股妖異的力量當空攝走,循著兩條長索,直流入下方濃濁的黑暗中。
無需親見,李珣便可斷定,那兩個倒霉鬼的殘軀己化成兩具干尸,所有的精血元氣均被裹脅而去,成為某個妖物的美餐。
妖物?
幽魂噬影宗數萬年來,一直以宗門弟子的精血怨氣,奉養開派祖師九幽老祖殘留的怨魂一祖師咒靈。
按照冥火閻羅曾經的描述,在宗門祭典這一天,由于化陰池上浮,九幽之域和此界無限接近,被固鎖在祭臺周邊的祖師咒靈受九幽地氣壓制,仍深藏九地之下。
照常理來說,確實如此。
然而。沒有人能預料到,當祖師咒靈存在的唯一理由、直接導致九幽老祖渡劫失敗的魔羅喉駕臨時,它會是怎樣的反應。
現在,答案出來了。
兩大妖魔在半空激戰,魔羅喉強烈的氣息透過虛空,為祖師咒靈所探知,就像是在海面上灑下一桶鮮血,深藏海底的鯊魚立時聞腥而至,露出白森森的利齒。
“那么,剛剛就是宗門咒誓在起作用?九幽老兒是怎么想的,自己戰不過魔羅喉,就拿自家弟子出氣。”
李珣腹誹兩句,但他不能否認,在強抽了兩位長老的精元生機之后,兩條長索的勒扣力量明顯提升了檔次,魔羅喉竟被硬硬生拉下兩丈多,而下方黑暗浪潮恰逢波峰,向上卷動,瞬間將魔羅喉的上肢吞沒。
魔羅喉本是蜷身去撕那長索,遇此意外,低吼一聲,身子猛地彈直,發力上跳??諝庵许懫鹬ㄖǖ墓忠簦Я_喉才升起尺許,身子便又重重下掙,差點滅頂。
沒有人知道黑暗中發生的事情,但卻可以看到黑暗中央,虛空裂隙幾乎是以可以目見的速度擴張開來,直徑已至十丈許,看那模樣。將在場的所有人都吞下去,也不是問題。
魔羅喉顯然不愿意接近那裂隙,它發出尖銳的嘶叫,兒乎動員了每一塊肌肉的力量,催動積蓄數萬年的強大元氣,向上猛掙。
所有的拉扯力量在這一刻消失得干干凈凈,魔羅喉碎不及防之下,勁力用過,身體直沖云霄,同時,還帶起了一個“尾巴”。
它腳腕處的長索先是繃緊,接著如皮筋似的強力收縮,李珣只是看見一道模糊的影子,然后便聽到空中魔羅喉長聲嘶吼,漆黑軀體上已裹了一層灰白“外衣”。
這是祖師咒靈?
李珣雖也算是親眼見過祖師咒靈的真面目,此刻也不敢認了。
虛空中“哧”聲長鳴,魔羅喉肩上長刺噴出數丈長的氣流,遍布身軀的血痕紋路越發亮眼,它嘶吼不停,合手抓著胸口,用力掙動,想要把強罩上來的“外衣”撕開。
李珣斜眼看向古音,在如此近距離之下,他清楚地感覺到。從古音身上輻射出來的隱秘氣機,可一時半會又分辨不出具體源頭。
“驅尸傀儡術?有點像,可是……”
他不敢輕下定論。就其本心而言,他很贊成閻夫人所說,古音是“練不成”驅魂煉魄通心之術的。
這不僅牽扯到氣脈竅穴的運用變化,還涉及更基礎的東西。閻夫人扣下了“寄魂轉生”的法門,就代表古音無法改變真息質性,就算想從頭修煉,恐怕也無從下手。
那么,古音又是怎樣煉制乃至操控傀儡的?世界上還有第二顆天冥化陰珠?李珣心中計較不停,同時也在繼續觀察。袖中、胸口、頭頂……他幾乎看遍了古音身上所有能的存放外物之處,卻一無所獲。
李珣臉色有些變了,氣機感應依然強烈,但絕不是從古音體外發散出去,那么。她是用某種特殊法門修煉成功,還是將控制的寶物融在體內,就像自己的天冥化陰珠?
他不加掩飾的眼神,自然瞞不過人。古音轉過臉來,深深看百鬼一眼。忽爾笑道:“我突然想到一個好主意,還請先一觀?!?/p>
古音的態度奇怪,似乎主動找話說。李珣心中暗自警覺,面上卻冷笑反擊過去:“古宗主向來都是謀定而后動,何來‘突然’一說?”
“哦,百鬼生先對妾身倒很是了解,我們之前見過嗎?”
看著古音似笑非笑的而龐,李珣暗悔失言,態度也更加惡劣,嘿嘿笑道:“何須親見?古宗主的手段,此界修士哪個不知,哪個不曉……若等到與宗主見面才能了解,某家大概連骨頭渣都剩不下了?!?/p>
他故意用一個從未使過的自稱,卻不知古音是否受到干擾。這女人還是一副笑吟吟的模樣,與當日在星河外仿佛,卻和平常對外時,冷靜自持的模樣差別很大。
這態度,沒來由地讓李珣覺得心虛。
兩人說話時,古音身上的氣機變化更加明顯,李殉長時間的探查也終于出了結果。
李珣的注意力集中過去,隨即進一步確定了此判斷。古音體內不像她修煉的成果,那里的氣機放射,沒有牽扯她體內應涉及的氣脈,而是以近乎絕對獨立的方式運轉。
除了融入外物,李珣想不到第二種解釋。
那么,也許他可以做些什么……就像當時水蝶蘭以幻術迷惑血散人,最終導致的結果。
心中有了這個想法,李珣自然而然地便收攏真息,以最隱秘的方式,鎖定近在咫尺的女修;古音則似乎并沒有察覺,反而又望向天空,繼續保持與目標的交流。
李珣看著她刀削般的側臉,眼眸寒光凝聚。他忽然想到,如此近距離之下。沒有魔羅喉、玉散人、妖鳳、青鸞等等的掣肘,這可是他所遇到的殺死古音的最好機會,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容易百倍。
“棲霞還真有運道,這種情況下,都有人來幫她們。夜長夢多,奈何?!?/p>
悠悠的話音就在此時,送入李珣耳鼓,他心中微震,緊接著便看到古音肩上,貓兒眸光閃閃,扭過頭來,額上嵌入的圓珠,正幽光流動。
雖然古音仍然是同個姿態,可李珣心中十成把握,轉眼就掉到五成……然后,他才覺得,古音所言,別有所指。
如果沒有古音的牽制,他想要報復妖鳳,不會比現在容易??墒?,妖鳳和古音究竟是哪個更難對付,兩害相權……他該選哪個?
稍停一下。李珣按下心頭殺機,也仰頭看天,隨口道:“古宗主說的‘好主意’是什么”
耳邊傳入古音的低語:“先生對無憂熟悉嗎?”
“少見,不熟?!崩钛忱涞憫?/p>
古音微笑以對:“林無憂、我那便宜表妹,乃是棲霞以‘造化魔嬰’之法,強行種胎,合人之元陽與妖魔陰氣而生,其天生肉身資質,絕不亞于‘元胎道體’之流。當年棲霞為此,受了好大的罪過……這一點,先生總還是知道的?!?/p>
李珣不置可否。古音也不管他,輕嘆一聲,續道:“只可惜,造化魔嬰畢竟不是求子之用,縱然棲霞不惜元氣,護得胎兒形體,終究還是先天不足,孩兒靈智增進緩慢,百多年來,都是十一二歲模樣?!?/p>
不用多說什么,李珣擴大的瞳孔便己說明了一些。他忍不住扭頭去看,在這個角度,他只能看到青鸞臂彎處,小姑娘低垂的發絲。
“怎會!她……”
多虧李珣醒覺得早,強行將后面自家經歷吞回肚里去,心中震**無論如何也止歇不住。
他不覺得古音有必要編造謊言,可就算林無憂一貫天真模樣,可她種種言行。都似有深意,細品來更是高深莫側,又怎像十一二歲的小女孩了。
“怎么,覺得不像?”
古音笑盈盈,似與友人敘舊:“也對,她時時都驚人之語,似發自無心。又似有所指。只可惜,那并非是她真能看透,而是天生靈覺太過驚人,以無心代天心,倒和她父親很有緣分?!?/p>
李珣腦子里混亂得很,只能勉力保持面上的冷淡,古音卻笑意不減,目光停駐在他臉上,似乎可以從其中找到極大的樂趣。末了,方悠悠道:“先天不足,便有邪魔內侵。雖說在這一點上,棲霞保護得很好,可惜,她仍算漏一點……”
語音未落,半空中又是一聲尖音。與之緊挨著的,就是青鸞一聲壓抑至極點兒的低呼。
李珣猛地抬頭,正好看到青鸞臂彎撤開,林無憂以反常的高速彈飛出去。在空中雙眼倏睜。那還有昏迷的樣子?
“無憂!”
青鸞傷后體虛,又將大部分心力都放在魔羅喉那邊,措手不及之下,遲了一線才想起要追上去。
這邊的意外,也讓另一邊妖鳳受到影響,趁她分心之時。玉散人手揮五弦,虛空中錚錚連響,纏戰中首度使出音殺之術。
弦音震**之際,在半空中翻滾的林無憂背后,鏗然鳴響,兩片金屬飛翼彈出來,銀白翼身切過涌動的陰氣大潮,嘶然發嘯,小姑娘的身形陡然化做一線流光。橫飛出去。只差半分,青鸞探出的手指便要觸到她的衣角。
“無憂!”
這次輪到妖鳳叫出聲來,叫聲中驚怒的情緒已經遮掩不住。
“夜魔無影”的速度何等之快,妖鳳喝聲剛剛出口,無憂便斜斜抹過她和傀儡交戰的周邊,看方向,竟然是要直直撞到不斷擴張的虛空裂隙中去。
妖鳳厲嘯一聲,再不顧身前的大敵,折身便追:而更早她一步,青鸞身形化虹,已緊追在前。
兩大妖魔傾盡全力,短時沖刺,速度絕對在夜魔無影之上。
就在無憂擦過掙扎中的魔羅喉之際,青鸞終于后發先至,五指如鉤,硬生生破開小姑娘左肋下的飛翼,銀白飛翼幾乎給扭成麻花狀,同時自動脫落,翻滾墜下不過丈許,便被一股橫生巨力扯去裂隙方向,瞬間被吞沒進去。
無憂去勢立緩,青鸞撲上來,將她緊緊抱在懷里,喘息末定,又觸動內傷,一口鮮血到喉頭,卻怕弄臟了無憂,被她硬吞下去,整個身子己忍不住發顫,虛弱的感覺比當年在嵩京城外,還要強烈數分。
不過,能救回無優,一切都是值得的。
上空,妖鳳熟悉的氣息正飛快地接近,偏偏在這時,懷中的無憂再次鬧騰起來。此時的小姑娘再不復平日的乖巧伶俐,揮動的拳腳一記強過一記,雨點般落在青鸞身上,雖未必能傷到青鸞。卻撼動氣脈。讓她無法調息運力,身形仍不自主地向黑暗中心移動。
青鸞只能想著再將無憂制昏。只是這次,小姑娘體內真息狂暴之至,她重傷之下,把握不住準頭,試了一次,小姑娘掙扎依舊。此時,兩人距虛空裂隙己不過十余丈遠。
透過裂隙,就是無限廣袤又死寂的另一世界。
青鸞可以感覺到。裂隙如有生命一般,在吐納呼吸,每次都將范圍更擴大一些,也讓其后的九幽之域越發地貼近,慢慢地將此界同化。
即使是以青鸞的見識,離得近了,也覺得心頭悸動,十分忌憚。還好。此時妖鳳己經飛臨上空。遙遙便道:“青鸞,有沒有事?”
青鸞吁出口氣,正要回頭,耳邊忽聽到妖鳳變了調的嘶叫聲:“后面……”
青鸞滿腦子都是無憂的異常,聞聲時,動作已慢了不止一拍,而且緊接著,她又做出了最糟糕的反應,她繼續扭頭,卻什么都沒看到,而在視界之外,重重的撞擊瞬間臨體。
劇烈的沖撞。讓她終于忍不住咳出血來,同時,她后頸一涼,幾點冰冷的液滴濺上來,更多的則越過肩膀,噴灑出去。閃耀的火光下,顯出其妖異的銀灰顏色。
“玉散人……不,傀儡!”
認知形成完整的概念之后,她才感覺背后那絕不陌生的人體輪廓,除了沒有鮮活的吐息,一切都與記憶中一般無二。
這一刻,來自九幽之域的巨大吸力。也首度作用于她的身上。
傀儡手臂內環,勒住青鸞及其懷中的無憂,直朝黑暗浪潮里掩去。
青鸞咬緊牙關,回身一肘,要迫開對方。然而傀儡竟然毫不躲閃,任肘尖擊中頸側。
青鸞這一擊好大力,喀嚓聲響,傀儡的脊椎立時折斷,然而其動作依然沒有受到影響,回環的力氣反而更增兩成。
便在此時,妖鳳飛至側方。毫不停留,一拳猛轟在傀儡脅下。巨力迸發。目的卻不是傷敵,而是要將粘在一起的三人擊偏方向,避過那可怖的裂隙。
拳鋒及體。妖鳳臉上忽然變色,積蓄的震力竟然發不出去,傀儡的身體忽地變成一團稀泥,生生將她的拳頭陷進去,緊接著便恢復到既有的堅韌。更生出相應的彈力,將妖鳳拳勁化解大半。
當然,妖鳳的拳鋒也不是那么好接的??芾呦乱寻枷吕洗笠粔K,其肌骨內腑都受到重創,可即便如此,前沖的速度也沒有任何減緩的趨勢。
妖鳳心神震動,終于明白古音究竟要干什么。
她雍容雅秀的臉龐在剎那間扭曲了,一聲尖嘯突然迸發,金紅顏色由內而外,蓬然外爍,背肋之外,金紅長翼虛空伸張,只是輕拍一記。周邊就大氣波**。激流盤旋。
妖鳳再次手臂前探,蔥白的掌指破開空氣的阻礙,伸至半途,便彎曲如鉤,更有一層深紅顏色由皮膚下透出,無數金點浮動其上,恍若點點鱗光。
這一刻,妖鳳已恢復天妖鳳凰之法體,全身力量毫無保留地噴發出來。
青鸞看得清楚,知道這是最后的機會,用盡全力,發狠掙動,終于搶得一線空隙,反手伸出。去抓妖鳳探出的手臂。
兩人指尖相觸,真息交融。心中均是一喜。妖鳳迅速發力。前臂再長數分,指尖內合。就要抓住青鸞的手腕。而在此時,兩人耳中分明灌入一聲尖銳的嘶叫。
叫聲中,無憂再度猛掙,竟是要脫開青鸞的摟抱,而背后傀儡手臂擰動,趁勢從青鸞張開的腋下穿過來,反勾住她的上臂,猛力發勁。
兩下變故同時發生,青鸞經無憂亂心于前,又被傀儡扯動在后,手臂終被勾起寸許。
寸許距離,平日里不算什么,然而在這要命的時刻,這就是生死之隔!
妖鳳手上的動作仍在繼續,然而當她手指內合時,尖銳的指甲劃過青鸞手腕,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,繼而是“得”聲輕響,她握住的,除了那絲絲鮮血,便只有裂隙周邊,污濁的空氣。
灰色、青色、粉紅,三種顏色纏在一處,直直掩進黑暗浪潮之中,瞬息沒頂。
妖鳳腦中剎那間一片空白,然而緊接著,熟悉的嘯音轟震耳鼓,將她從失神狀態中驚醒過來。
她有些吃力的轉動眼球,恰看到虛空中蒼青光華灼然噴發,濃濁的黑暗竟在瞬間被排開兩邊,顯露出其中的人影。甚至有光波穿透裂隙,為之后的九幽之域投去億萬年來最耀眼的光亮。
光線射入妖鳳瞳孔,將她的眼眸瞬間化為血紅。她嘶叫一聲,長翅煽動,不顧一切的掉頭沖下。
光線也刺痛了沉眠中的兇獸。它張開巨口,噴吐更濃稠百倍的黑暗,轉眼沖刷掉蒼青光流。讓黑暗的色調再度統治一切,將糾纏在一起的三色人影一口吞掉。
冰冷的寒流瞬間漫過妖鳳全身。在天地偉力之下,任妖鳳修為通天,也顯得可笑之至。
奔涌的洪流從她身邊沖刷過去,與護體真息產生最劇烈的摩擦,而其中更生出矛盾的巨大回力,似要將她一并吞到那永遠幽寂的空間中去。
“也許……那也不錯?”
她的眸光穿透黑暗,緊鎖住前方與黑暗絕不相融的顏色,即使那可能僅是烙在她視界中的殘影,她也沒有任何放棄的意思。
下一刻,另一種純悴的色調充斥了她整個視野。妖鳳本能地想發力擋開,可當那溫暖的粉紅真正回饋到她心中時,她瞬間崩潰。
妖鳳茫然伸臂,讓女兒輕盈的身體落進懷里。此時的無憂再次沉睡過去,微壁的眉頭,輕抿的粉嫩唇瓣,就好像是剛剛誕生時一樣無邪純凈。
她伸出手,冰冷手指撫上女兒的面頰,卻忽見一滴血珠沾在女兒粉嫩的臉上,初時她還以為是女兒受了傷,但很快醒悟,那是她的折甲劃裂青鸞手腕時,沾染的血滴。
鮮紅的血液從她指甲上滑落,在女兒臉上緩緩流動,扯出短短一截血痕,便凝結住。只有那顏色,在迷蒙中暈染開來。最終充斥整個天地!
“啊……”
擴散的音波已經超過了人類感官的極限,李珣只聽到嘶喊聲的發端,接下來便覺得一柄尖刀扎進耳孔,疼痛之后,便是震**至極限的麻木。然后,他就看到了燒灼眼球的光流。
仿佛太陽的墜落、永淪黑暗之前最后的閃光。金紅的光流披灑四方,真正使天地為之變色,一剎那間,便是深邃無邊的九幽之域,也被強光洞穿,只是,裂隙之后,已看不到墜入其中的人影。
緊接著,九幽之域便發動了最大規模的反撲。
巨量九幽地氣如突來之海嘯。噴薄而出,然而沖擊到妖鳳周邊時,卻似是碰到了最堅硬的礁石,又或是無底的漩渦,縱然湍流激**,也只能繞道而行。
如此前后相接,最終糾纏成為一道接天連地的龍卷風暴,在裂隙之前扭動片刻。轟然引爆。
風暴席卷封界,李珣所在的叢林本已燃燒大半,風暴一至,瞬間便化為平地,面對如此強壓,李殉也必須全力張開護體真息,甚至抬臂躬身,擋著面孔,才能稍做喘息。
至于幽離等人如何,他一時也顧不得了。
然而。他眼角的余光瞥到,一旁,古音似乎并不在意撲面而來的陰火風暴,燃著她的衣角其至發梢,甚至要將那素白衣裙撕成碎片。
她依然是笑吟吟的,看著青鸞殞滅、看著妖鳳發狂、也看著她曾經的叔父,如今的傀儡墜入永不見底的幽域中去。
身處火獄。李珣反而覺得身處北極荒原,由心底流出森森寒意,逐漸蔓延全身。他盯著古音,抬起的手臂慢慢探入懷中,摸索到了破魂梭,無聲無息地將其收入袖中。
“無論如何……這女人不能留!”
心中想法剛確定下來,最強烈的一波沖擊便過去了,周邊壓力驟減。緊接著,李珣耳邊就響起古音的笑語:“先生,你瞧我這主意如何?”
李珣心頭一激,抑住殺氣,挺直身子,強笑道:“若這也算是古宗主心血**之作,某家拜服?!?/p>
古音回眸,眸光竟出奇的清澈見底,也使她的語氣十分認真:“先生所言極是,要說完全是心血**,倒是誑語,只是……柄霞,你仍不明白,事情何以至此么?”
古音的后半句話忽地換了對象,李珣這才猛醒,扭臉望去,只見湖心島上空,妖鳳在最瘋狂的宜泄之后,似乎恢復了些許理性。
火光伴著背后金紅長翅,翻卷舞動,已顯出了規律和節拍。
再無需什么理由,只憑著絕頂妖魔的靈覺,她便尋到了那不共戴天的仇人,她摟緊女兒,慢慢轉身,直面此方向,微抬起半張臉。
面部輪廓與無憂發髻生成的陰影,遮住了她的表情,然而那一對赤紅如血的眸子,卻穿透一切,烙在人心最深處。
李珣明知這眼神絕非針對自己,卻仍感覺頭皮抽痛,禁不住上身后仰,最終還是退后半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