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珣心中還有很多話,但他不能再說出來,只能悶在胸腔內,在毒火中劇烈地沖突撞擊。
修道七十余載,他有一半的時間都在想著怎么報仇,然而一直到現在,腦子的想法大多也只是停在腦子里。
以前李珣以為是自己力不能及,如今,青鸞這仇敵就在他眼前,幾乎是任他揉捏,可是,他竟然冒出那樣的念頭。
這不符合計劃。
按照他既定的思路,此刻,他應該采用陰散人的提議,毫不猶豫地將青鸞煉成幽玄傀儡。想想妖鳳看到曾經的摯友翻臉相向時的表情,那一定非常有趣。
不,不止。如果他樂意。他甚至能以青鸞為要挾,將最冷酷的選擇擺放在妖鳳面前,讓那個不可一世的女人,在女兒與摯友之間任選其一。
無論成敗,都能將對方折磨到發瘋!
在他刻意放縱之下,無數惡毒的念頭,如雨后春筍,層出不窮。與以前不同,憑借他現在的實力,這些念頭并非只能在腦子里轉圈,而是具有極高的可行性。
可這又怎樣?
李珣閉上眼睛,那些惡毒的念頭隨之寂滅。他也懷疑,也許是因為顧忌水蝶蘭和青帝遺老,拉不下面子,但他更明白,無論找多少理由,問題的根源就出在自己身上。
無所謂仇恕、也不論善惡,他的問題不在這種俗套的矛盾上,而在于一種看似荒唐的心思。
報復怎么變得這么簡單?仿佛只要抬抬手,所有的障礙都會被挪開,可在不久之前,那還是堪比山岳的重擔,且已在他心頭壓了七十年!
這算什么?好像饕餮之徒眼前的美味只剩最后一口、又好像愚公腳下的土方一鏟之后便是平地。這時的他心里沒有即將成功的喜悅,只有尋不見未來方向的惶恐與茫然。
饕餮之徒的人生在乎美味,愚公之于移山方有價值。那么,莫非只有報仇才是自己生命意義之所在?
他絕不愿承認,可是,畢竟在仇恨中浸泡的時間太久了,他竟全然未覺本身的變化。更早些時候,他還有些名利的追求,可現在,名利縱不能視若浮云,也已沒有太多的吸引力,而所謂的修行問道,更像是一場笑話。
這一刻,他也終于明白。為什么水蝶蘭總愛罵一聲“賊老天”。
他抬頭上看,忽然間很想知道,賊老天為他安排了怎樣的未來,是不是會永遠像今天這樣,在前路茫茫的惶然中度過。
等他從極度消極的情緒中掙扎出來,卻發現不知何時,水蝶蘭已不見了蹤影。只有身邊這株老榕樹在陪著他,膝下,則是命運待定的青鸞法體。
青帝遺老見他目光轉動,便道:“繭兒去一旁治傷了。這里每一處草木都由我親自駐神其中,感其衰榮開謝,其外放元氣精純如一,對她的傷勢大有好處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