當坐忘峰上布滿了秋黃的顏色,飛禽走獸的毛皮也漸漸轉換的時候,秋日已經過去大半,李珣在坐忘峰上,已度過了另一個“三月時光”。
早在二十天前,鐘隱便已宣布,他的“骨絡通心”之法已經修畢,至此明心劍宗法門在李珣身上運轉之時,也再無窒礙。
然而,他并沒有離開的意思,也沒人去趕他。
每日里除了修煉,便是向青吟請教樂理音律,一天十二個時辰,倒有三分之一與青吟待在一塊兒。
這是非常奇妙的體驗,他的理智和感情似乎分裂成互不干涉的兩塊,他會為了青吟每一次笑靨而心跳加速,會為了每一個不經意的小接觸而面紅耳赤,也會為了每一點疏離而黯然神傷。
然而,與之同時,他每時每刻都在嘲笑、在詛咒、在猜疑、在怨懟,他開始痛恨自己的“聰明”,埋怨為什么在那種時刻神智清醒──如果那是某人精心編織的夢,那他就不要醒來好了!
便是現在,他也在半夢半醒中流連。
這一夜,臨淵臺上,李珣站在青吟身后,陪她看臺下經年不散的云霧。
臨淵臺與峰上千千萬萬的石臺并沒有什么兩樣,但是,它下面的這片云霧卻是大大有名。
這一處透天云,直上直下,綿延五十四萬里,也就是說,從這里落下,中間不會有任何阻礙,便能直達峰下。
青吟近些日子心情一直不錯,今晚亦然。兩人先說了一些樂理上的問題,不知怎地,話題就移到了這透天云上。
青吟伸出手去,在蒸騰的云霧中一探,攬回了幾許云氣,淡淡道:“你可知道,從這里下去,若不御氣,便是大羅金仙,在落地之時,也要粉身碎骨?!?/p>
李珣眨眨眼,想到這五十四萬里的漫長墜落過程,心中不寒而栗,自然只有點頭的分。
青吟又道:“這還是大羅金仙,若換尋常人,掉上幾十里路,內外壓力交迫之下,便要堅持不住,而功力精深的修士,能撐到萬里以上的,也是鳳毛麟角?!?/p>
李珣不知道她說這話是什么意思,所以只能唯唯諾諾地應著。
青吟也不在意,繼續道:“我在山上的時候,曾對這個很好奇,總想知道,從這里跳下去,那一段漫長的墜落時間,該是怎么樣的……”
她說的“在山上”,其實就是指她還未出師的時候,李珣非常明白。不過,他倒是剛剛發現,青吟在“小時候”,原來很有些奇怪的心思。
想必,性格也很奇特罷?
他正有些好笑,忽聽到青吟說:“終于有一天,我從這里跳了下去!”
李珣輕“啊”了一聲,被青吟當時的瘋狂小小地震了一下。
青吟的語氣卻還是平靜無波:“那種感覺很難形容……煙云遮目,亂石橫空,還有身上越來越重的壓力,到最后恨不能把身體扯碎!那時候我就在想,我完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