接下來的七、八天,事情便平淡了許多,李珣卻是忙得腳后跟打后腦勺,每日只是做他的流動哨,在不夜城周遭來回走動。
不得不說,李珣的禁法修為以及機警心思,極受各派仙師的稱贊,只要是他當值,前方便經營得似鐵桶一般,水潑不進,極是穩當。
李珣面上受著這些贊譽,心中卻隱隱明白,事情恐怕也不是這么簡單的。
他自信能力在其余那些流動哨之上,不過,這么一夫當關,萬夫莫敵的情形,還是有些蹊蹺。
恐怕,他到此的消息,已經被那邊知曉了吧……
六十年來,在李珣著意探查之下,他對夜摩天的內部情況,早非當初的一無所知。
他明白,在散修盟會偌大的攤子之下,妙化宗、妖鳳與青鸞、以及后來歸附或合作的諸多散修妖魔,絕不是一條心,其中分化嚴重。
古志玄那廝神神秘秘,不知死活,暫可不論。
古音雖不是十執議中人,但地位超然,同妖鳳、青鸞走得近,在十執議中,又引甲道人、冰妖娘為奧援,在古志玄的陰影下,穩占了十執議中的五席。
此外,鯤鵬老妖來向來桀騖不馴,自然不可能屈居人下。
這些年來,以他不遜色于古志玄、妖鳳的名聲、實力,也統合了一些勢力,但十執議中,只有三頭蛟怪、牛力士與他交好。
通言堂中,他也只是和一些妖魔交往,影響力還是遜色許多。
李珣此時,便是和古音一派勾搭在一塊兒。
尤其是和古音、林無憂聯系最為密切。
不過,李珣看得分明,在古音與妖鳳之間,也并不是毫無賺隙,他本身就是個最好的例子。
妖鳳、青鸞都對他看不順眼,哦,對了,此時也許還要加上個青吟;然而,古音出于某種考慮,卻一直籠絡于他。
在其間,林無憂的存在,是個異數。
這個看上去天真無邪,貪玩好動的“師姐”,在行事上看起來,常和古音站在一處,對他這個便宜師弟大加照顧,靈藥、美人兒時時送到,但沒有人會忽略掉,她和妖鳳最親密的血緣關系。
所以,林無憂便等于是古音和妖鳳之間最好的潤滑油,足以抹去許多細微的嫌隙。
而這些看似微小的嫌隙,則正是大動亂出現之源啊。
“可惜……”
李珣輕嘆一口氣,最后看了一眼已不可挽回的棋局,投子認負。
對面,明吉道人沉靜如水的臉上,并沒有什么喜色,他淡淡地掃了李珣一眼,沉聲道:“珣兒仍是心神不專!”
李珣聞言苦笑,他此刻挨訓也是活該──誰讓他在這兒忙里偷閑的空檔兒,還自尋煩惱呢?
在連續八天的緊張工作后,李珣和明心劍宗的同門,終于有了同一天輪休的機會,十幾個人便聚在院落中,下棋品茗,消磨時間。
只是李珣的腦子素來是閑不住的,好不容易專心陪長輩下了兩盤,終于在和明吉對局時,由一次沉思,引發以上諸多思慮。
確實是自尋煩惱!
李珣知道,有靈機這層關系,這位身列宗門第二高手的老道,還是比較親厚于他的,只是素來直言不諱,倒也不是真有不滿。
所以,他歉然一笑后,便亂以他語:“這種憋悶的日子也不知還要多久……明吉師伯,四師叔究竟是什么事兒,臨時改變行程?”
后面的倒是他剛剛想起來,前幾天宗門便傳信說,明璣有急事待辦,不能到極地與他們會合。
只是當時李珣正忙得昏天黑地,也沒有仔細詢問,眼下既然找著機會,正好順勢一問。
明吉拂亂棋盤,神色不變,淡然道:“家事!”
“家事?”
李珣為之苦笑不已,修道人哪有“家”之一說?
這時在一旁,明德正與李明和閑談,聞言側過臉來,摸了摸臉上亂糟糟的胡子,皺眉道:“那件事情實在麻煩。星璣劍宗都是個個桀騖不馴的,偏偏手底下又頗為硬朗,還有一手極滑溜的禁法。
“四姐雖然機警,不過若是被仇怨沖昏了頭,也不好應付……要我說,就該帶著珣兒一塊兒去,怎么說珣兒禁法厲害,也有個照應?!?/p>
李珣聽得一頭霧水,卻也知道其中牽扯到了通玄界另一個劍道大宗,星璣劍宗。
這宗門位處通玄界東北,六絕地之一的“星河”之上,不入正邪分野。宗門以天星之道推演劍道,號稱“星斗人劍,劍化天星”。
而除劍道之外,對天星推演、禁制化生也有極深的造詣,與回玄宗、不言宗共列為通玄三大禁法門派,實力著實強大。
明璣怎么和這宗門結怨了?
明德可不像明吉那般少言寡語,見李珣詢問,便竹筒倒豆子般,一古腦地將前后因果說了個清楚詳細。
起因是在明璣在人間時一位族弟身上。
明璣當年修道入山,這位族弟也幾乎在同時,被星璣劍宗某位仙師看中,得以修習無上劍道。
這種事情在通玄界相當罕見,一時也被傳為佳話。
姐弟二人雖是所處門派不同,修為也分高下,卻是經常聯絡,感情頗深。
然而就在月前,那位族弟因為某事,與他宗門內的一名修士產生爭執,竟被那修士打得形神俱滅。
本來如此事情如此惡劣,那殺人的修士絕沒有好下場,然而事情出乎意料,兇手竟然只是受了十年禁錮這樣不痛不癢的懲戒,而且,星璣劍宗也從來沒有意愿,給外界,包括明璣一個令人信服的解釋。
明璣一怒之下,便報備宗門,要去星河,為自己族弟討一個說法。
偏偏這種事情是星璣劍宗內部之事,明心劍宗根本沒有插手的余地,也只有明璣才能以親屬關系干預。
“所以,四姐便只能一人去……雖然星璣劍宗的天垣老兒也還算正派,不過手底下的弟子,卻是良莠不齊,唉!”
李明和瞪了明德一眼,這才向李珣柔聲道:“你也不必擔心。天垣翁雖有些護短,但總是知理之人,不會妄動干戈,便是有事,以四姐的修為,若是想走,也沒人能攔得下她……
“若真有事,那便不只是四姐一人的事兒了!”
最后一句,李明和吐字越發地柔和,但語氣偏又蕭瑟冷厲,不愧他“悲風劍”的名頭。
李珣皺起眉頭,還待細問下去,一邊閉目養神的明松睜開眼來,插言道:“罷了,正是多事之秋,這里不是商討此事的地方。今日難得有暇,我們幾個長輩,正有事和你們幾個弟子說?!?/p>
此言一出,周圍本就聽得認真的諸弟子,都正起身子,抬眼看來。
明松與幾位師兄弟交換了個眼色,輕嘆道:“這幾日,我們便要退了?!?/p>
“退?”
幾個三代弟子都是一陣低嘩,明松卻不管這個,只將目光放在李珣臉上:“珣兒,你是宗門里面極有見地的弟子,我倒要問你,你覺得極地主事,我們還可不可為,能不能為?”
明松不問其他人,只問李珣也是有理由的。
在座的三代弟子中,除了李珣以外,均是在座仙師的弟子,問誰都不太妥當。只有李珣的身分,足夠客觀。
李珣自然明白這一點,他看了幾位長輩的臉色,確認他們心中已有定見,這才實話實說。
“局勢糜爛,守不可久?!?/p>
幾位長輩都是點頭,而在座的三代弟子都是有見識的,雖然李珣的話不好聽,不過也沒有人提出異議。
明松這才道:“是啊,便是腐瘡爛肉擠在一起,也是有些重量。何況其中的骨頭個個堅如金石……守,終究是守不住的。可是,攻,我們也確實沒有那個能力。所以,只有暫時避其鋒芒?!?/p>
說到最后,他又嘆息一聲:“我輩修道人,本是道不同,不相為謀。便是有矛盾,也是星星點點,各自為戰,誰又想到,竟然會如下界人一般,經歷戰陣……難得天芷上人體諒各宗難處,提出暫時舉宗內遷之舉,我道中人,應該感激才是?!?/p>
天芷上人提出來的?以她那種性情,怎會?
不過在這時,李珣也就自然明白了前幾天明松所說,“不夜城有變”的真意。
他皺起眉頭,正想著其中的關竅,門聲響起,一個不夜城弟子進來傳訊道:“城主請諸位長輩仙師前去議事……”說著,他目光一轉,又停在李珣身上,接著補充了一句:“另外,還有靈竹師兄,流動哨那邊有緊急事項,請師兄快點兒過去?!?/p>
李珣聞言站起,卻望向明松。
明松點了點頭,輕嘆道:“這日子還是來了。你去吧,這段時間,流動哨的壓力不輕,你也要謹慎小心才是!”
李珣默然點頭,向在座仙師行了一禮后,向那不夜城弟子問明情況,便急匆匆地趕去了。
在接戰中區,李珣遠遠便看到,中間有一個披著紫金道袍的中年道士,面目黎黑,其貌不揚,卻眸光清澈,別有神采。
此時他站在當中,周圍十余名修士則散落在方圓十余里的地面上,忙碌不休。
李珣微微一驚。
這個貌不驚人的道士,正是諸隱山回玄宗之主,玄化真人。
雖說此人自身修為不過真人境,但在禁法、丹藥之上,卻是穩執牛耳的大宗師。
對這樣的人,李珣還是比較尊敬的。
他忙上前見禮,玄化真人雖貴為一宗之主,卻是向來癡于禁法之道,對那些在禁法上有獨特見解的弟子,最是親厚不過。
見李珣過來,他臉上也展露笑顏:“靈竹你來得正好,可知道那邊的事了?”
所謂“那邊的事”,不用說就是不夜城舉宗內遷之事。
他口上說得輕巧,李珣卻不敢等閑視之,忙面色沉凝地應了,卻不在上面糾纏,恭恭敬敬地問道:“不知玄化仙師喚弟子來何事?”
見他這副模樣,玄化慨嘆一聲,也不再多說,而是直入正題。
他指了指所立之處,示意李珣過來,這才伸手將周圍地勢指劃出來。
“這里距不夜城約四百里,距萬里極光壁為三十里,你看,如果要你將極光壁以及城中‘永夜極光’的陣勢勾連起來,渾然一體,你會怎么做?”
李珣立時便明白,這是為了不夜城舉宗內遷做準備。
想來,這一片與散修盟會的緩沖地,再不能只是粗淺的感應、探測禁制,而需一個有極高水準的、連綿千里的龐大禁法。
無疑,這是回玄宗最擅長的手段。
而玄化問他,顯然是將他看作“可以語上”的可造之材,這分外體現了他如今在正道宗門之中的地位。雖是好事,但李珣并沒有被沖昏了頭腦,反而格外認真地考慮了一下,沒有正面回答,而是說出另一個關竅。
“弟子聽說,‘水夜極光’之禁法固然凌厲,卻要有人操控方可……”
他話只說了半截,但未盡之意已是非常清楚了。
玄化滿意地點頭道:“你能思及此處,更見周密。不過,你卻不知此次不夜城遷宗的手段。上人的意思是……不與寸土!”
“不與寸土!”
李珣喃喃復述一遍,只覺得心尖兒發冷。
此時他對天芷上人的認識已經深刻許多,知其心中丘壑深不可測。
要知,這可是傳承萬年的祖宗基業啊,她態度如此決絕,恐怕所圖非淺……
這個念頭在他心中飛快流過,他也立時明白了玄化的意圖。
“仙師的意思是,以‘永夜極光’為劍,以不夜城周遭地脈元氣為柄,以萬里極光壁為匣,匣中劍鋒所至,絕無差別?”
玄化輕拈短須,微笑點頭,但旋又為之一嘆:“如此不夜城周邊千里,立成死地。這只是無奈之舉,若不能盡快消去,周邊元氣只入不出,怕是不出百年,這世上絕地,又要加上一個了!”
李珣卻不管這個。
“明白玄化的思路,他便放眼望去,不夜城至北海這一狹長地帶,地勢平坦,絕不適于安禁布陣。
不過,回玄宗“峰回路轉”的手法,最擅長在不可能中,生出可能來,這一點,他反而不擔心。
關鍵還是在于兩宗禁法,如何能夠天衣無縫地融合在一處……
這時,玄化溫言道:“我看過你設計的不少禁制,雖然未必都是無可挑剔,可是在轉折銜接處,卻處處巧思。
“感覺中,你以明心七禁紋為基,或有兼通旁門處,卻能融而為一,實在難得,而這個,也是你禁法上最可貴處?!?/p>
玄化的想法已經說得很明白了。
原來這老道士是看重了他獨特的推演思路,這手段用在他處也就罷了,現在統合兩宗禁法,務必要轉折自然,將他叫來,便是無法獨當一面,能在關竅處提些意見,也是好的。
只可惜,老道士還不知道,在霧隱軒一事后,李珣接收了不言宗高人所留下的禁法精要,在此道上的修為,再邁出一個大步,已是今非昔比了。
當然,這一點沒必要說出來,能有機會近距離接觸回玄宗、不夜城的高妙禁法,他又怎會拒絕?
見他表態,玄化頷首贊了一聲,拿出一塊玉簡來,遞給了他。
“這是我與上人幾日來剛剛擬定的一個章程,雖還粗略,但也能入目了。你可先看看,有什么意向,可再與我說?!?/p>
李珣道一聲“不敢”,伸手接過,神念一掃,見里面以秘法刻了一個極復雜的禁制圖略,還有許多平日秘而不宣的心法釋義。
他心中暗贊這玄化道士的心胸,也知這不是一時半會兒能看得過來的,便先收了起來,聽玄化的安排。
玄化見他的模樣,點了點頭,又道:“這段時間,卻容不得對面來搗亂,你們流動哨上便要辛苦一下,不過還好,這幾日,半成居士準備在此地頌經超度亡魂戾魄,若真有麻煩事,便請居士擔待吧!”
李珣先是被“半成居士”之名弄得一愣,又聽他后半句語氣變化,心有所悟,回頭看去,數丈外,正緩步行來的那個灰袍修士,不是那插翅飛虎,又是誰來?
李珣微微一凜,他當然知道這位妖怪居士已到了不夜城。
不過這些日子,他一直在外巡視,也沒有和半成碰過面,倒是與三皇劍宗的胡不離等人打過交道。
見識過了半成居士與陰散人的對抗,李珣一點兒也不敢大意。
或許這妖怪居士的脾氣不錯,但那雙在世情中浸**萬載的眼睛,也是毒得很。
李珣恭恭敬敬地與半成居士見禮,在低下頭的空檔,他感覺到對方的眼神在他身上一掃而過,溫蘊內斂,頗為平和。
接著,那宏亮又頗悠長的嗓音便響了起來,“明心靈竹是吧,好氣度。這名號我也聽了不少次了。能和百鬼道人抗衡多年而不落下風,很不簡單哪!”
李珣心頭一顫,抬起頭來,恰到好處地露出疑惑之色。
這邊半成居士樸拙的面孔上露出一個微笑來,對他稍一示意,便轉頭向玄化真人。
“來不夜城的路上,我與劍皇愛女及門下弟子同行,不巧碰上了陰散人,由不得破戒打了一場,當時,陰散人便與那百鬼道人結伴兒,感覺古怪得很??!”
玄化真人臉上一動,奇道:“陰散人又出世了?”
半成居士略一點頭,道:“陰重華氣度沉斂,遠過當年。我與她過了幾招,感覺她修為又有精進,這也就罷了。沒想到她身邊的百鬼道人也是了得,玉姬孩兒便對我說……”
他將李珣被落羽宗殺手偷襲一事說了,未了贊嘆道:“傳說此人之前也只是個修為平平的散修,自入了幽魂噬影宗后,不過六七十年,便有這般修為,其進度恐怕也只有當年鬼先生可比?!?/p>
頓了頓,他看著李珣道:“我雖不知你修為深淺,但能與百鬼并稱于世,想必也不遜色。好啊,修道非坦途,有個對手相互磨礪,遠比自己閉門造車來得有效。
“想當年,鐘隱固然是一枝獨秀,然而若沒有他這個尺規,千年以下,又何來眼前這千峰競秀的局面?”
話理倒和不久前明璣所說的差不多,李珣自然擺出一副受教的模樣,偏又不卑不亢,極見氣度。
半成居士微微一笑,眼睛微微瞇起,朝著海天交界處望去,神情淵深莫測,也不知在想些什么。
玄化知他性情,叫過李珣,囑咐了幾個要點,便引著半成居士向海邊行去,不多久,悠悠梵吟已回**在海天之間。
半成居士這一場“法事”下來,竟是連續頌經五日未歇。
也不知真是佛法無邊,還是插翅飛虎余威尚存,五日來在這片區域,竟然半個越境生事的家伙也沒有。
在此當值的宗門,干脆就轉到其他區域幫手,倒讓諸宗修士又多了一點兒輪空的時問。
只是,李珣卻沒這么好運。
隨著緩沖地帶的龐大禁法一步步地鋪開,幾乎所有在禁法上有點兒造詣的九宗弟子,都給拉來當了勞力。
回玄宗自玄化真人以下十幾個禁法高手,固然是主力軍,但李珣這樣深有造詣的弟子,也被委派了遠超過常人的任務,每日忙個不休。
好在這種日子就要到頭了。
就在昨天,不夜城第一批撤退的修士已經離開,這一批人幾乎全是修為不濟的年輕弟子,約有三百人上下,這么大批的弟子一去,不夜城中立時顯得空****的。
大約再過小半個時辰,第二波撤退的修士也將啟程。
在這一波修士中,原則上是要撤走所有三代弟子,李珣自然也在其中。
趁著離開前的這段兒空檔,他飛到接戰西區,將自己所負責的禁法布置做最后的檢查。
此外……
“就這么走了?”
陰散人雖未現形,但語氣微妙。
李珣幾日來沒有同她交流過,不過對她心中所想,也明白幾分。
他微微一笑,低下頭裝成檢查禁法安排,以神念回應道:“走了還可以再回來嘛,陰散人甲子之后,重新現世,如此大事,怎能虎頭蛇尾?”
陰散人冷哼一聲。
她雖然并未駐形于外,不過這十幾天中發生的種種事態,卻都了若指掌,有些事情,她覺得有必要說出來,給李珣參考。
“夜摩天那邊必是知道你來了,偏又將你晾在一邊,這可不尋常?!?/p>
李珣思了一聲,心中也有些生疑,東南林海事情方了,夜摩天那邊竟然沒有人來問個信兒,這確實不太正常。
參考現階段極地的局勢,李珣總覺得其中有些值得考慮的東西。
“外松內緊……有沒有點兒這種意思?”
陰散人悠悠回應:“去看看,便知道了?!?/p>
“總要有個萬全的準備,這事兒便交給你去辦吧?!崩瞰懸呀浵牒昧嗣撋淼闹饕?,對之后陰散人進入夜摩天,也有所規劃。
不過,還有件事,讓他有些奇怪。
“這幾天水蝶蘭也不知去了哪兒,若有她幫手,去了那邊也能放心些。”
不過轉念一想,也真是奇妙,先前碰上插翅飛虎時,他還在想七妖聚首極地,眼下水蝶蘭卻當真到了。也就是說,除了那位據稱是草木之精的“青帝遺老”,宇內七妖中的六位,已盡集于此。
若再加上所謂的三散人,天下散修妖魔中的最強者集于此地十之八九,堪稱盛況空前?。?/p>
便在此刻,陰散人對外界的回饋傳來,李珣輕咦一聲,放下手中的活計,抬頭看去,恰見到不遠處天空有人影掠過。
雙方目光交擊,都是一怔。
“天芷上人?”
看天芷的方向,分明是從海那邊飛過來,這又算是怎么一回事兒?
天芷顯然也沒有料到會在這里碰到他,但一怔之后,便微微頷首示意,也不停頓,徑直飛去了。
“她剛動過手!”陰散人幽幽低語:“殺氣尚未平復,殺了怕是不只一兩個?。 ?/p>
李珣呵地一聲笑:“難道是哪個不長眼的惹火了她……”話說了半截,他也覺得不對了。
不夜城舉宗內遷,是何等重要之事,天芷上人做為首腦,不居中調度,反而過來動手,這絕不合常理。
而且,飛到對面去……
他眼神漸漸冷凝下來,接著便站起身,遙遙看向海的那邊,天盡頭,依然是陰沉沉的一個黑洞,沒有任何異樣露出來。
什么時候,姓古的一家成了縮頭烏龜,被人打上門去還沒個回應的?又或者……
便在此刻,長風哨聲響起。
只是這次不再是外敵來襲,而是第二波撤退人員集合的信號。
至此,明面上,李珣在不夜城的日子便算是到頭了,但很快,他會再回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