樹洞口處,只有松散的樹葉子,和些許零星投射進來的蒼茫曙光。
除此之外,再無其他。
我和明瑤都去看阿羅和潘清源,他們兩個也早已經是大驚失色,潘清源道:“人呢?剛才還在??!”
“都是你呀!”阿羅埋怨道:“跟我吵個不停,肯定是把她給嚇走了!”
“她的本事比咱們高,是不會被咱們給嚇跑的?!泵鳜幒傻溃骸斑@事情有些古怪了。我瞧外面的天色都快要亮了,她居然不下來躲嗎?”
“那咱們快上去看看是怎么回事!”潘清源說。
“怎么上去呀?”阿羅道:“這么深的洞,你能跳的上去么?我可是不行的。上面的樹洞又濕又滑,爬也是爬不上去的?!?/p>
原本我和明瑤來此探洞時,都帶的有藤索,一端纏著樹干,一端纏著我們各自的腰,垂了下來。
結果我們兩個在半途都中了李玉蘭的蠱惑而跌落下來,而此時此刻,那兩根藤索也不見了!
所以往上走是無計可施了,只能另尋出路。
土坑旁邊還有兩個洞穴,寬闊的那洞是我和明瑤剛剛去過的三生洞,另一個則是直通墓穴的窄洞。
這窄洞是李玉蘭借助藤身的力量,臨時鉆出來去襲擊明瑤的,很是狹小。
明瑤和阿羅的身子纖細,或許還能勉強鉆入進去,但是我和潘清源卻未必能進得去。
即便是我們四人都能鉆的進去,爬行起來也是極難的。更遑論要耽誤多少時間了。
最要緊的是,在這樣的洞中鉆行,一旦遇到什么危險,可就上天無路,入地無門了。
因此,我們四個可算是毫無選擇,只能往三生洞里鉆去,尋尋可有出路。
走進去沒多久,我們便又瞧見了那些刻著字的石頭,明瑤說:“喏,這些就是三生石。你們瞧瞧,上面都刻的有字?!?/p>
阿羅立時就要去細看,我記掛著老二,再加上李玉蘭突然失蹤,情勢古怪,我心中一直忐忑,因此連忙說道:“阿羅,現在沒時間看這些了,咱們快找出路吧?!?/p>
“對,先找出路要緊!”潘清源也這么說。
“那明瑤你給我講講吧。”阿羅纏著明瑤,要明瑤邊走邊給她說李玉蘭的情況。
“她是被人賣到了一戶姓李的人家,后來養父母被土匪給殺了,自己嫁了個丈夫叫封從龍。懷孕的時候,來太湖尋找你們潘家的蹤跡,卻遭遇了寧楠琴,然后就被害了……”明瑤簡要的說了一遍。
“那后來呢?!”阿羅急著問。
明瑤道:“三生石上的內容也有缺失,只是一部分,我們也不知道她遇上寧楠琴之后究竟出了什么事情,又是怎么變成了眼下這副樣子的?!?/p>
阿羅一陣愕然。
明瑤想了想,說:“可以肯定的是,她練功出了問題,記憶已經混亂了,人性大部分被泯滅掉,所以無法分辨好壞?!?/p>
“那她怎么到這么個地方來了,又怎么跟藤子連到一起了?。俊?/p>
“這些我就不知道了?!泵鳜幍溃骸暗牵还苋绾?,咱們得想辦法治好她?!?/p>
“當然要治好,一定要治好的?!卑⒘_連連點頭。
“呼……”
一聲輕響,火芯子的焰緩緩熄滅,支撐了這么久,終于是燃燒盡了。
四周頓時黑暗起來,明瑤一緊張,登時抓住了我的胳膊,我連忙安慰她道:“沒事,外面的天快亮了?!?/p>
阿羅道:“不用擔心,跟著我和阿源走就成了?!?/p>
阿羅是夜尸,最不怕的就是黑暗,但凡有細微的光,就能瞧得清楚。
潘清源也因長久生活在墓穴中,不見陽光,因此在黑暗中的適應能力遠比我和明瑤要好。
所以,有他們姐弟倆在,我和明瑤走的倒還是順暢。
又走了些許時間,潘清源突然嚷了一聲:“前面有光!一定是出口!”
我也早瞧見洞穴遠處透進來一抹光亮,像是出口,但是瞧了兩眼,卻又覺得那不是外面的光,因此心中狐疑,沒敢吭聲。
等到再走了幾步后,我便發覺這光亮很集中,像是一道光束發散開來,而不是外面的光散落進來。而且那光似乎還在閃爍移動!
“不對!”我猛然驚覺,道:“這像是手電筒的光!”
“快貼壁站!”明瑤也覺察出了不對,連忙提醒大家。
我們四個立即閃身貼壁側立不動,我集中精神用千聞之功去聽,只覺遠處隱隱有沉悶的聲息傳來,像是有人在走路。
我低聲說道:“是有人來了。”
潘清源道:“什么人?”
我搖頭道:“看不清楚,聽不出來?!?/p>
阿羅道:“那咱們怎么辦呀?”
“快退回去!”明瑤低聲道:“是敵人!”
說罷,明瑤當先往后移動,依舊是側身貼壁,走的是又快又輕。
我沒有多想,也立即跟著明瑤走。
阿羅和潘清源都愣了片刻,然后也追了上來。
疾行了一段距離之后,潘清源忍不住問明瑤道:“你怎么知道是敵人?”
明瑤道:“平時這東山島上有人來嗎?”
潘清源道:“沒有,都怕有鬼?!?/p>
明瑤道:“東山島周圍是不是布滿了袁重渡和寧楠琴的眼線?”
潘清源道:“是啊?!?/p>
明瑤道:“那來的是不是敵人,你還用問?”
潘清源頓時不吭聲了。
這是禿子頭上的虱子,明擺著的事情。
此后無話,我們四個全都默不吭聲,快速退回來,又重新出了三生洞。可真是進得快,也出得快!
明瑤道:“咱們伏在三生洞口旁邊,等他們出來了,打他們個措手不及。”
我們分作兩堆,我和明瑤伏在洞口左側,阿羅和潘清源伏在洞口右側,各自都屏氣凝神,仔細聽著里面的動靜。
四個中,我的聽覺是最好的,當下,我微微閉著眼睛,把耳朵貼在土壁上,施展出“千聞”十足的功力。
只聽那腳步聲越來越近了,漸漸的,還多出了幾個,顯見不是一人。
“兩個,三個……”
我在心里頭默默的盤算著,同時心情也越來越沉重。
因為對方的人越多,我們這邊就越危險。
而且我能從腳步聲的輕重推測出來人本事的高低。
這三個人中,腳步聲最沉重拖沓的那個,本事應該是極低的,對我們不會造成什么危險,但是剩余的兩個,卻都不俗。
略遜的那個,也跟明瑤不相伯仲了,步子最輕最穩的那個,功力更是遠在我們之上。
“老子不走了!”
我正聽得忐忑,突然間,三生洞里卻傳來一聲喊。
我先是一愣,繼而大驚,因為這聲音不是別個,正是老二弘德的聲音!
“弘道哥,別輕舉妄動!”
老二喊得聲音很大,連明瑤也聽見了,她唯恐我一個忍不住,敗露了行跡,連忙在我耳旁出言提醒我。
那邊阿羅和潘清源也都吃驚不小,要知道老二是在墓穴里躲著的,他怎么會到了三生洞里?
如果他有危險,那潘時午夫婦和潘清琢的冤魂該是怎么樣了?
我不由得氣息翻騰,強行忍著沒動,滿腦子想的卻都是老二怎么到三生洞里去了?究竟是誰帶他來的?
“你不走我現在就打死你!”
一聲女人的喝罵傳來,我又是一愣,對面阿羅和潘清源更加不鎮定了,因為這說話的人正是袁明素!
既然有袁明素,那寧楠琴和鬼嬰也必定都在!
原來老二是落到了紅背蛛母母女的手中!
可紅背蛛母不是不能接近那墓穴嗎?
這到底是發生什么事情了?
還有,腳步聲最輕最穩的那個人又是誰?莫非就是袁重渡?
我的呼吸不由得粗重起來。
只憑腳步聲里聽出來的底細,我便知道自己遠遠不是他的對手了。
“你打死老子吧!”老二嚷嚷道:“老子死也不死在這黑咕隆咚的洞里!你們想把老子帶到哪里去?。俊?/p>
“閉嘴!”
“老子的大哥還有老子的爹娘饒不了你們!”
“阿彌陀佛!”一聲佛號高喧,一道蒼老的聲音說道:“你真是麻衣陳家的傳人?”
那第三人竟是個和尚!
我不由得大為詫異:如果是個和尚,那就不會是袁重渡了。
但是情況卻更加復雜了,這個和尚又是什么來路?怎么會跟紅背蛛母母女混跡一處?
“廢話!”只聽老二罵道:“老子是貨真價實的麻衣陳家傳人!老子的叔是相脈閻羅陳漢琪!老子的爹是神斷陳漢生!老子的爺是中極陳天默!你個禿驢快快放了老子,不然叫你今年就圓寂!”
“桀桀……”
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傳來,寧楠琴開口了:“大師,麻衣陳家的傳人豈有如此膿包之輩?又豈會滿口污言穢語?他是假托名門,恐嚇于你我!你我都是久經風浪的人,又豈能被這么個黃口孺子給騙了?”
“阿彌陀佛,貧僧明白了?!?/p>
“你個信球禿驢啊,你明白個屁——??!”老二在罵聲中突然一聲慘叫,只聽袁明素道:“再不閉嘴,我叫鬼嬰喝你的血!”
老二果然不敢吭聲了。
“婆婆……”鬼嬰的聲音奶聲奶氣的傳了過來:“餓……”
“聽見了沒有,鬼嬰餓了,再說話,叫她喝干你!”袁明素又恐嚇了老二一遍。
老二這次是連大氣都不敢出了。
但,能聽見他的呼氣聲,足以說明他們已經接近洞口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