毫無疑問,過些時日,幽魂噬影宗的地盤上,像是一鍋被拙劣的廚師煮沸的粥,各種食材砰砰匡匡撞在一起,直到爛掉,也沒有將味道兒融在一起。
低調的地主,囂張的客人,雙方在偌大的天地間來回穿梭,偶爾撞在一處,地主一方感覺到的僅有恥辱,一段時間過去,幽魂噬影宗的弟子便很少再出行,便是出來也成群結隊。
就是在這種態勢下,十幾個不同版本的訊息通過各式各樣的管道,向四面八方傳播。
通玄界西南,微起**。
在這樣的情勢下,李珣悄悄潛出了所謂的“閉關”之處,避過外界漸起的紛亂,沒入騰化谷周圍莽莽群山之中。
當日,冥火閻羅在提起騰化谷之時,李珣在第一時間想到的,便是當年他機緣巧合,找到的那處似是有數十萬年積累的聚陰地窟。
說起來,那地方距騰化谷不過七八里路,隱在群山之間,又恰好落在通玄界與人間界的某處交界地,元氣駁雜,地勢多變,隱藏得極深。
李珣就是從那里出來后,誤入騰化谷中,才有了后面諸多事端。
難道天底下真有這么巧的事?
李珣對此事的態度謹慎,只是將那位置回憶了一下,作為搜尋的起始線索。
好在他記憶力驚人,從騰化谷中潛出來后,他只花了小半個時辰,便找到了地頭。
山腹依然是完全封閉著,六十余年的時光,并沒有對其產生什么影響。山腹中央,那蜂巢般密集的穴眼,正溢出青煙濃霧,旋又在穴眼上方融匯在一起,恍若青白火光,吞吐明滅。
李珣并沒有急著查看氣流蒸騰的穴眼,而是用一種復雜的心情,打量他當初留在周圍巖壁之上的作品。
看著年少時青澀之筆,李珣不由啞然失笑。
當時所謂得意之筆,在漸臻圓熟老到的眼光下,何其破綻百出?
然而,早年滿腔銳氣,天馬行空的思路,也是現今的李珣無論如何,也無法重現的。
不自覺間,他的手指從諸多刻痕上抹過,感受著殘存下來的幼稚氣息,也感受著上面積蓄了數十年的充郁陰氣。
石粉“沙沙”下落,幾道旁枝側出,石壁上積蓄的陰氣便自然而然地順著新生的刻痕,轉入了新的循環。
石壁幾乎是用可以目見的速度轉換著質地,顏色漸漸深沉下去。這是石材與陰氣相融合的表征,至此,石窟四壁除去可進一步限制陰氣侵蝕功能之外,還能夠借用陰氣,轉化為一種新的材質。
可以想見,若這聚陰之地長存下去,千萬年后,偶爾到此的修士們,或者能發現一種此界從來未有的礦石也說不定。
做完了這一切,李珣蹲下身來,目注地表上密密麻麻的小孔,青白的光芒映得他的臉色深碧,有如玉石雕刻一般。
地下的陰氣濃度極高,構成一個巨大的干擾源,使得一切氣機探尋均如泥牛入海,杳無音訊。
李珣試過運用土遁探查四周,正如他當年所想的一樣,這處聚陰之地,是因為地殼變動,由極深的地下升騰而起,被鎖在這山腹之中,而其陰氣本源,則透過重重土石,蒸騰上來,發而為竅。
看位置,那本源處……真的是在人間界?
通玄界與人間界的分隔線確實不是那么明顯,但像這樣以陰氣上下相連的,李珣還是第一次見到。
若這真是九幽氣脈,也怪不得宗門那些人尋了數百年不見結果,他們絕對想不到,如此寶貴的精純陰氣,竟然會一直流到人間界去。
李珣的手掌不緊不慢地從陰火上方抹過,感受著其中獨特的氣機躍動,他將其特征給牢牢地記了下來。緊接著身形一縮,循著陰氣脈絡,向地下鉆去。
這是一個很糟糕的旅程。
雖然說上面聚陰之地陰火極是壯觀,但那是自然化育地脈靈氣才擁有的外在表征,而真正的九幽地氣,卻微杳迷離,似有若無,極為內斂,要從周圍數條陰脈的干擾下,找出其真正的源頭,絕不是件容易的事情。
在土石中穿行的李珣,已經完全忘卻了外界的時間流動,也完全失去了方向感,他不眠不食,只是全神貫注地感應著陰氣走向。時間過得長了,他甚至覺得五官的感覺盡失,只余下對陰氣的一縷感應不絕,甚至越來越清晰。
所以,當一線靈光在腦中閃現的剎那,李珣猛地停下身子。
剎那間,眼耳鼻舌五感回歸,這單調黑暗的地下世界,也在瞬間豐富起來。土石生澀的氣味與低回的水聲合在一處,靜寂而又陰森。
“地下暗河嗎?”
李珣往前踏出一步,忽又猛地后縮,“滋”的一聲長音在悶濁的空間內響起,緊跟著的,則是“啪”的一聲,疏松的土壤毫無征兆地開裂了一個小洞。
李珣低哼一聲,無底冥環旋速加快,閃電般伸出手去。
四周的土石沒有對他的動作造成任何影響,三指回扣,觸手的感覺極其滑膩,且掙動不休。但他稍一使勁,那邊就沒了反應。
陰火漲縮中,為李珣辟開了一個有限的空間,另一手輕搓,指尖便燃起了一點青碧色的火光。
在火光下,李珣看到了剛剛獲取的獵物。
這是一只看不出是蚯蚓還是蛇類的長條狀生物,呈暗灰色,分不出頭尾,表皮覆有鱗片,身上還有一道鮮紅的紋路,貫穿前后。整個身子被李珣透過的陰火燒得半酥,已經死得透了。
“這是……滴血絲?”
宗門典籍記載,滴血絲是一種生活在地底深處的怪物,嗜陰畏火,劇毒,常生活在精純的陰脈、陰竅附近,以吸食陰氣為生,而且,常與另一種生物混居。
心念微動,李珣身形一側,同時陰火漲開,火舌吞吐,在土石間一卷,鼻間便多了一些焦糊味。他隨即伸手,拈了件東西出來。
“果然,滴血絲不遠,必有寒蛑。”
李珣手指間是個被燒成圓珠狀的小蟲子,只有指尖兒大小,這玩意兒的生命比滴血絲要堅韌多了,雖然被陰火燒過,卻將身子裹成團,用一層硬殼茍延殘喘。
李珣也不急著下殺手,而是繼續在土石中摸索,直到抓了十幾個這樣的小蟲,才一起放在掌心,用陰火灼燒。
在這種情況下,不管這寒蛑性命如何堅韌,也在高溫下被烤化了,最終在李珣掌心,留存下幾點兒細灰。
輕吹一口氣,灰燼便都灑落出去,但在火光的映照下,李珣分明看到,幾點微弱的瑩光,他當空一抹,數點微光又盡數收入掌心。
搓了幾把,李珣手掌再攤開時,便有一顆比粉塵顆粒也大不到哪里去的小小晶石出現。
小心翼翼地將眼睛湊上去,多角度地觀察,看了許久,李珣終于長吁一口氣:“寒蛑食氣而凝晶……看這純度,應該是沒錯了!”
有了寒蛑為指引,李珣再也不費工夫,只花了小半刻鐘,便找到了那聚陰之地的源頭。
只一眼看過去,李珣便明白,至少到現在為止,老天爺還是站在他在這一邊的。
入眼的是一塊青色的玉石,雖是在九地之下,卻自生蒙蒙光華,在它周圍數丈,竟也天然辟出一塊空地來,青光在不大的空間內翻騰,重重迭迭,以致沉積為霧,光影綽綽。
這光霧看上去華麗到了極致,但李珣站在這里一會兒,便看到了不計其數的寒蛑小蟲,向光霧中爬行,又在瞬間蒸發,如飛蛾撲火,無止無休。
光霧周圍的土石分明已經異化了,看上去千瘡百孔,但卻將光霧封得嚴嚴實實,偶爾滲出的一點兒,很快就在周圍陰氣的吸引之下,融入地脈,順流而去。
深吸了一口氣,李珣撕下了一塊袍角,小心翼翼地探入光霧中。
沒有任何震動,他手上一輕,由霧松鐵織就的袍角,無聲無息地少了半截,連被燃燒的時間都沒有。
“好!好!果然是九幽地氣!”
李珣搓了搓手,感覺著手心有點兒冒汗。
或許是受玉石本身的影響,純度還不太夠,但這一定是從化陰池中流出來的,在流動過程中,被這塊天然生就的玉石所吸引,存身其中。
近兩百年下來,其量已頗為可觀,僅是蒸騰出來的余氣,便能讓遠在數百里外的聚陰之地有那般規模。
不只是九幽地氣,便是蓄積地氣的這塊玉石,恐怕也不是凡物??梢韵胂?,若能將這長期浸泡在九幽地氣中的石頭煉化,再輔以一流的煉器之術,所鑄造的法寶,威力當極為驚人。
可惜,對李珣這種煉制法寶的門外漢來說,這種事情還是不要多想了。他眼睛盯著那塊玉石,手指緩緩地探了出去。
滋滋的火光在如夢如幻的光霧中明滅閃爍,同源而出的氣息只一碰觸,便發生了強烈的反應,在吞噬與反吞噬的斗爭中,李珣手指微顫,每一個骨節都在發出吱吱呀呀的呻吟。
但就在手指將被強壓擠得變形的時候,指尖處,卻緩緩“滴”出了一團淡淡的芒影,灰白色的氣芒雖然微弱,但其中透出來的氣息,卻遠比滿室蒸騰的光霧更加精純,也因此,在這一剎那間,滿室青光為之一黯。
漸漸地,芒影成形,化為一個透明的圓珠,在李珣指尖滴溜溜地打轉,灰白氣芒也都收斂進去。
乍一看,這圓珠本來光滑的表面,卻是裂紋處處,甚至都有些崩缺了,也許輕觸一下,就可能支離破碎。
這,就是天冥化陰珠。
說起來,這個足以列入通玄界最頂尖法寶之林的珠子,自從落入李珣手中以后,還真是多災多難。先是因為強行催化兩個幽玄傀儡而受創,才恢復了七八成,卻又被幽一給一腳踹到這種境地,其損傷幾乎是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。
正因為如此,嚴重破損的寶珠,對于它所依賴的九幽地氣的渴求已近乎貪婪。在李珣體內溫養時,李珣不可能喂飽它,而此刻到了外界,見到這般充裕的九幽之氣,它本能地便開始大力抽取。
瘦死的駱駝比馬大,即使天冥化陰珠已臨近崩潰邊緣,但其內部殘留的極至精純的九幽地氣,卻如同一個巨大的磁石,將周圍一切同源氣息都吸攝進來,數丈方圓的青光霧氣,正遇到了最大的克星,不過就是幾息的工夫,便如陷進了無底洞般,盡數不見。
破損的寶珠震了震,外表卻沒什么變化,這點兒營養對它而言,無異于杯水車薪,所以,它很自然地接收到了來自玉石方向的**,用它殘損的身體,發出嗡嗡的顫音。
李珣低聲一笑,破壁而入。
即使滿窟青霧散盡,這其中的元氣濃度仍比外界高上許多,他深吸了一口進來,只覺得腦子也更清醒了些。他想了想,終于還是放開了對珠子的控制。
“嗡”的一聲,寶珠像是長了翅膀,瞬間飛到了玉石上方繞著打轉,玉石也起了反應,在輕顫中,一道道青芒飛射出來,如百川歸海,沒入寶珠之內。
珠子必是餓得狠了,才繞了兩圈兒,玉石的光芒便黯淡了大半,眼見就要將這兩百余年積蓄下來的九幽地氣盡數抽干。李珣忙用指朝虛空一切,將雙方之間的氣機聯系割斷。
寶珠發出不甘的低鳴,但李珣絕不能容忍它將這唯一的一條線索弄斷,便加強了控制,小心翼翼地操控這珠子在玉石上空慢慢盤旋。
透過寶珠,李珣對九幽地氣的感應較之平日敏銳何止十倍?他很快就有了結果。
“成了!”
捕捉到那一條綿延不知多長的脈絡,李珣恨不能立即高歌一曲,以發泄心中興奮之情。但最后,他也僅是對虛空中揮出一拳,跺了兩腳而已。
毫無疑問,化陰池的大門,已等于向他敞開了……
將外界的一切都拋開了,又是一段暗無天日的生活,在至少十日的摸索之后,李珣前探的手指,碰到了一塊兒似乎是金屬質地的墻壁。
他先是一震,然后便咧開了嘴,不用目見,只憑手指觸到的特殊的花紋,李珣就可以肯定,這就是宗門圣地的第一重防護,“五遁障”。
所謂五遁障,就是抹消一切五行遁術的奇特玩意兒,這東西似金非金,似木非木,其質料是經過數百道程序提煉加工而成,又有宗門歷代先師護持,可隔絕一切五行遁法。
將近百面“五遁障”以特殊方式排列,能組成一道極厲害的封禁,兼有防護、警訊、殺傷、迷蹤諸多效用。
但更關鍵的一點,五遁障其實就是個障眼法。
化陰池本身隨元氣變化而飄移不定,什么防護對它而言,都毫無用處。
而宗門將五遁障立在此處,好聽的說就是當個大概的標尺,往難聽的講,其實,就是唬弄那些不懷好意之輩。
在這里搞上一萬年,你也找不到地頭!
李珣現在,自然是拿它當標尺來用:“這就是說,我如今身在地下千里?”
一旦有了這標尺,李珣立時便有了東南西北、上下左右的概念,這突如其來的方向感令人腦中頓時清楚,想的也就多了些。
放在平日,千里之數也算不得什么,但是將之移到幾達九幽的地下,頭頂垂直向上,又是宗門心臟,這卻是別有一番滋味。
最終,李珣搖頭一笑,繞過這壁障,繼續循著那輕細如絲的陰氣脈絡,向下尋覓。
越是接近目標,陰脈越是飄忽難測,有時一個震**,就是數十里的差別。
按冥火閻羅所說,這是因為在非祭祖之日,天地鬼靈之氣不足,所以化陰池失了束縛,才有這種表征。
這給李珣添了許多麻煩,若是稍有不慎,被這飄忽的移位所惑,斷了感應,他可就要從頭來過。任是他心細如發,意志堅韌,幾個回合下來,額頭上仍冒出一層薄薄的冷汗。
這比之前十余日的辛苦追索還更難過百倍。
李珣腦中那根弦已緊繃到快要斷裂的地步,身子也早已不再通過神智控制,而是純憑那絲感應吊著,心動而身動,竟在不自覺間,如搏命般在這廣闊的大地深處來回沖刺。
“咚”的一聲大響,直貫入耳際。李珣被這巨響一激,本就艱苦維持的感應登時斷絕,隨后,他才感覺到劇烈的震**直貫入體。
悶哼一聲,他凄慘地倒跌出去,給震了個七葷八素。
“怎么回事?”
李珣甚至連生氣的工夫都沒有,他幾乎用最短的時間就強振起精神,去捕捉那已經遠去的感應,然而,那細微的感覺已經化入了這無處不在的土石之中,再也不見蹤跡。
“真……真他媽的!”
李珣恨恨地一拳轟出,將身側的土石打成了一鍋稀湯,而這時,憤怒的感覺才蒸騰上來,他猛地直起身子,怒氣沖沖地上前去,要看看究竟是什么東西阻斷了他的去路。
呃……等等!
李珣忽地停下身子,側耳傾聽。
在深寂如死的空間內,似乎有一波極細微的聲響。
如果沒有聽錯的話,那便如同是極遠的海邊,潮水起伏,漲落來去,極有節奏。
怒氣也如潮水般迅速退下,李珣神智一清:“我五行遁法已臻隨意化用的層次,除了特殊的封禁,還有什么能擋住我?”
冥火閻羅的交代飛快地從他心頭流過,一念即起,李珣心中便是一縮,只是這回,卻是被漲滿的歡喜壓迫所致。
他大笑一聲,身子猛地前沖,同時伸手一揮。果不其然,他的指尖碰到了一個冰涼的東西,那特殊的觸覺,以及正急速拋離的動感,除了化陰池,還會是什么?
“你跑不掉了!”
李珣剎那間忘卻了所有的疲累,他前沖的身體也毫無停頓地轉為急速飆升,周身土石如被利刃切割,鏘然中分。同時,他盡力伸長手臂,要將指尖殘留的觸感,牢牢地抓住。
也許是十幾息的工夫,或許是更短些,他的手指、手心、手臂先后碰觸到了那個東西,冰涼的感覺從接觸面滲入到他體內,但李珣感覺更深刻的,是在這涼意之下,那無盡深邃的深幽氣息。
也許就在一壁之隔,便是此界距離九幽之域最近的地方……
一聲悶響,李珣的身子緊緊地黏在上面,任其如何飛騰移位,也不能將他甩下。
低聲一笑,李珣用手再拍了兩記,聽著其中越發清晰的沙沙回響,他這才長吁一口氣,整個身子都癱軟下來。
喘了兩口氣之后,李珣才有閑去觀察這個目標。
借著指尖燃起微弱的光線,李珣很驚奇的發現,原來這個在千里之深的地底飛騰流動的大家伙,正如冥火閻羅所說,與祭祖大典時所見的模樣全然不同。
李珣記得,在觀禮之日,化陰池上浮,成為湖心地宮一側小島的部分,島的面積不大,最多就是十丈方圓,其上草木皆無,只有一個石制祭臺,及兩側數個石俑而已。
化陰池就在祭臺之后,而那時,除了諸位長老,尋常弟子是沒資格上島細看的,李珣也不知那池子是個什么模樣。
但現在,這差別卻是極大,就近來看,很難說出這東西是個什么形狀,它縱橫均有十丈左右,和上升時的小島倒還差不多大,卻更像是一幢房子,整體都以灰白的石料堆砌。
李珣目光所及,上面刻著幾道簡潔的紋路,似乎就是一些宗門獨有的符文,邊緣處則有開鑿的痕跡,風格極是樸拙。
根據冥火閻羅提供的信息,九幽老祖以神通開辟的出入通道,是在池子正上方─至今也沒有人明白,九幽老祖是如何將這樣一個飄忽不定的大家伙,與千里之外的湖心地宮聯結起來。
據說,這已經不是此界的手段了,但李珣從外部來看,此刻卻有點兒明白。
且不說里面化陰池是個什么模樣,這看起來古拙粗糙的外殼,恐怕就是通道的一部分吧?
化陰池本體應該是祭祖大典時的那般模樣,而在沉入地下時,便由這石罩鎖住,再以某種法術連接地宮,使人可以自由出入。
而冥火所說的,入口被祖師咒靈擋住,其實就是說石罩的連接處被封堵,解決的辦法,也只有在這石罩上另辟新路了。
石罩質料是極為罕見的鎖靈灰金,除了質地堅硬之外,更具有封鎖靈氣之能。而且,在其內部刻著諸多玄奧鎖靈符紋,以保證這寶貴的靈氣不致外泄。
這本是萬無一失的準備,卻沒想到冥火閻羅因為受傷過重而操作不當,驚動祖師咒靈,在化陰池中展開大戰,雖是險死還生,但戰斗的余波,卻已經毀損了一部分封禁。
由此,九幽地氣強大的滲透力便能發揮作用,從中漏出一些來。
毫無疑問,便是靈氣外泄,那所謂的裂隙也大不到那里去,甚至鉆不過一只螞蟻,但李珣早從冥火閻羅那里得到法子。
他也不著急,只是再度放出天冥化陰珠,貼在石壁上,腳下則緩緩繞行,使珠子盡可能地從更大面積的石壁上抹過。
珠子的反應極其強烈,而石壁那頭,甚至隱隱傳來了隆隆的震響。
李珣不為所動,耐心地緩步繞圈,只小心地避過石罩最上層,以免驚動里面的祖師咒靈。
極幸運的,在幾乎是最遠離石罩上層的一個角落里,李珣找到了靈氣泄漏最多的地點。
他停下身子,極盡目力找了半天,這才勉強看到一條比發絲還要細上十倍,僅拇指長短的裂紋。
“就是這里了?!?/p>
實乃天幸!這個位置幾乎就是距離入口最遠之處了,這樣,當李珣潛入其中時,便有很大的機會避過祖師咒靈的感應,免去了許多麻煩。
他伸出手,將掌心貼在裂隙上,幾乎是同步的,體內無底冥環“嗡”的一震,與裂隙中滲透出來的氣息發生感應。
李珣調動體內陰火,自然而然地辟出了一個連接九幽之域的甬道,精純的九幽地氣滴了一滴出來。
李珣體內便像是燃著了火,但他的腦子卻分外清楚,一段口訣緩緩流過,他統御氣機,牽扯著全身真息,輕輕跳動,手掌慢慢地陷了下去。
下一刻,李珣像是沒入了深水中,呼吸有一個自然的停頓,而這停頓又是極其短暫。
就在內外呼吸自動轉化的同時,他身子又是一輕,久違了的清新空氣撲入口鼻,他差一點兒就認為,自己又回到了地表。
事實是,李珣已經來到了石罩內部的化陰池前,李珣第一眼看到的,就是那一個石制祭臺,還有兩側的石俑。
這個角度略有些偏,可是已足以讓他看清,無論是石臺或是石俑,它們的顏色與在地表上時,是完全不同的。
石罩內沒有照明工具,但光線卻一點兒不弱。其主要原因就在于,立在祭臺兩側的石俑身上,所發出的柔和的瑩光,瑩光略呈淡藍色,看上去非常舒服。
李珣卻不敢多看,事實上,他現在正盡力蜷曲著身子,隱藏在石俑投下的暗影中。
在他頭頂十丈,正有一團看不清面目的霧團當空滾動,在瑩藍的光芒映射下,顯得顏色詭譎,極其妖魅。
“這就是祖師咒靈嗎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