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珣大約尾隨了小半個時辰,前面追逃的三人終于停下來。
疫鬼勾和箕胖子面面相對,而蝕神刀仍舊隱在暗處。在李珣在這旁觀者看來,幾人的殺意倒都不怎么濃厚。
箕胖子似乎是跑不動了,雙手扶膝,夸張地喘著粗氣。疫鬼勾連汗都沒掉一滴,瘦高的身形如鬼魅般欺上,又在距離箕胖子十尺處停下,冷笑道:“箕閣主,怎么就不跑了?”
“不跑了,不跑了。你們朱勾宗就算比不上落羽宗。這跑路的本事也差不到哪兒去。哎喲??烧娼幸粋€累?!币吖砉绰犓谶@兒胡扯,瘦長青黑的面孔也是笑吟吟的,黃濁的眼睛則沒有半分波動。他雖是丑陋,一身氣度確實不凡。等箕胖子發完牢騷,他不緊不慢地開口說話。
“不跑也罷,咱們跑了一路,也不是只為看箕閣主的尊臀來的。現在,箕閣主是否可以將偷去的鬼靈珠串還來了?”
“刁老哥這是什么話,誰偷你那鬼靈珠串了?”箕胖子一臉無辜,但看疫鬼勾臉色陰沉下去,忙又笑道:“那怎么能叫偷呢?敝人拿來那串珠子,其實也沒什么用,只是借用一會,請刁老哥……嗯,還有鄒老哥兩位,走得遠些,大伙兒好說話罷!”見他信口胡謅,疫鬼勾氣極反笑,不過,聽到他叫出蝕神刀在宗門也有近千年未用過的姓名,以疫鬼勾的陰沉老練,竟也不免略吃一驚。
這不僅證明,箕不錯對隱身在側的蝕神刀有所感應,而且也有一個極具水平的信息管道。
這大概就是他能夠在眾人眼皮之偷走鬼靈珠串的原因了。
他不愿再和胖子糾纏下去,踏前一步,聲音轉冷:“將珠串還來?!?/p>
“不錯,這借了的東西,自然要還的?!被肿拥故瞧圮浥掠?,點頭哈腰,眼睛笑得都要瞇成兩條縫,手腕一翻,現出掌心處烏黑珠串來。
這串珠子看起來都是木質,卻又烏黑發亮,其上還分別鐫刻有復雜玄奧的花紋,在胖子肥白的手心里,似乎蒙了層淡墨色的霧氣。
疫鬼勾極是著緊這件寶貝,黃濁的眼睛也是一亮,踏前半步,周身氣機繃得緊了。
這一下,便讓箕胖子猛地后跳:“慢著。刁老哥,咱可是沒惡意。你不能動手!”疫鬼勾的眼神變成了刀了,狠剜在箕胖子臉上。但很快的,這個頂尖的殺手便調適過來,眼睛微瞇,從眼縫中透出的黃芒,更像是毒蛇眼里的幽光。
箕胖子肥手連搖:“俺可沒有半句謊話,是真有事和老哥你商量。其實刁老哥你也知道,你家那位師弟實在不是個肚量大的。要真在明玉山上說話,還不知會惹出什么麻煩?!?/p>
疫鬼勾冷笑一聲:“千機師弟如何,還輪不到你……”
“千機?千機老怪?貴宗宗主?”箕胖子怔了怔,旋即叫起撞天屈來:“這個誤會可大了,俺說的令師弟,可不是那個……咳咳!”說話半截,便被疫鬼勾陰森冷絕的眼神堵了回去。
這邊胖子見好就收,疫鬼勾也知道是自己不小心入了套,失言之過,也只能自己吞下。
他日光向側方一閃,暗道幸好隨來的是蝕神刀,換了旁人,恐怕又是個麻煩。
還好,作為一個優秀的殺手,越是不順,疫鬼勾也越發冷靜。他感覺到了,眼前這胖子實在不是個省油的燈,話里話外,圈套無數,偏又頗有深意,不可等閑視之。
他定了定神,沉聲道:“箕不錯,我敬你是一宗之主,才和你多說幾句。可你若是再這么沒個正形,不顧丟了你們宗門的臉面,那也休怪我不和你客氣了?!彼@話也算是擲地有聲,箕胖子目光一閃,態度果然正經了許多:“好極,刁老哥確實是快人快語。當然,前而的俺也贊同,貴宗宗主,心眼確實小了些……”箕不錯突然明著指責千機老怪的不是,倒讓疫鬼勾略吃一驚,他本能地想要阻止這危險的話題,可他又看到,箕胖子手指內勾,將珠串勾在食指上,晃悠悠地轉圈。
“這串鬼靈珠,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寶貝,九個珠子,倒有三個是次品。以刁老哥你的身家,本不至于在乎這檔次的東西,不過,日前俺聽傳言說,前些日子在西南從林,老哥一不小心失了疫鬼?”胖子這是明揭他的傷疤。順便試驗這殺手忍耐的底限。
疫鬼勾終究不是常人,此時臉上竟還能笑起來:“不錯,血魔橫空出世,奇功邪法層出不窮,我不是他的對手。”聽他如此坦白,箕胖子也點頭笑道:“血魔俺也見過幾次,確實十分厲害。不過刁老哥也不要氣餒,通玄界的強弱分際,從來不是一成不變,安知以后沒有復仇的機會?”說著,他小眼一眨,隨口又變了話題,長吁短嘆地道:“刁老哥失了疫鬼,辛辛苦苦闖下來的名號便有些受損,便是俺想起來,都不禁替老哥覺得心疼。
“如今老哥用迭毒法催化鬼靈珠,想必也是要重新獲得一只疫鬼吧?只是,迭毒法畢竟只是速成之法,后患無窮。刁老哥也是此界有名的人物,怎么慮不及此?便是俺這外人都知道,疫鬼成形之前,需是天生天養才好,強行催化,日后指不定會出什么亂子?!币吖砉匆簧硇逓椋谝吖砩砩现辽儆腥?,又怎能不知其中的關鍵。只是,天生天養的疫鬼好找,可要真正如臂使指,尚需精煉、養氣、通心等諸般磨人的步驟,沒個兩三百年,休想有所作為。
此時的通玄界風波四起,指不定哪天便有大禍臨頭,他哪有時間慢慢培養。
不過他也聽出來了,在這上面,箕胖子分明有些文章要做。
對疫鬼勾而言。事態本就糟糕至極,就算生出變化,變得更糟的可能性也是極低,所以,他冷眼看向胖子,唇角**兩下,道:“箕閣主是什么意思?”
“俺的意思是……”箕不錯拉了個長調,方又笑道,“刁老哥好看不起俺們千寶閣呀?”他先放出一個大罪名,在疫鬼勾皺眉頭的時候。手指一挑,竟就這么輕易地將鬼靈珠串還了回去。
這時,疫鬼勾已經志不在此,隨手接過,口中則道:“不知有何得罪之處?”箕胖子呵呵一笑,雙手拍擊,脆響聲中,魔術般變出一個竹筒來。
竹筒約有單手合握粗細,三四寸長,呈枯黃顏色,上面全無紋飾,好似隨便從哪根毛竹上砍下來的一段竹節,不起眼的緊。
然而,疫鬼勾一見此物,身子便繃得緊了,竟是忍不住再跨前一步,而這回,胖子卻沒有跳開。
箕胖子將竹筒攏在手中。上下晃了晃:“刁老哥若不是看不起俺們千寶閣,為何失去疫鬼之后,不到敝閣去問上一問?這小玩意雖是珍稀難見,但敝閣長年在外收集寶物,總還是有所得的?!彼а劭匆吖砉吹谋砬椋止粯?,粗大的手指就那么擰開了竹筒的蓋子,同時,尾指在筒身一敲,噗噗濁音中,一個小小的身影便從筒身里跳出來。青灰的毛皮幾乎要融進漸漸沉暮的夜色里。
這下不只是疫鬼勾,便是遠在數里外遙觀的李珣也生出了興趣。他將目力用至極處,也能較清楚地看到,竹筒里跳出的小小身影,果然是疫鬼沒錯。
作為擊殺上一個疫鬼的罪魁禍首,李珣對這小東西倒也有幾分印象。莫看它此時在竹筒上爬上爬下的可愛模樣,真是戰斗起來,李珣也覺得有幾分頭痛。
尤其是疫鬼超絕的速度。還有尖銳如針的長喙毒腺。
當時疫鬼只一個照面,便麻痹了他的一條手臂,且注入巨量毒素,若非血影妖身可同化一切污穢邪毒,李珣又及時借蝕神刀的鋒芒,斷臂自保,否則在朱勾四殺圍攻之下,結果還真不好說。
此時從竹筒里跳出來的小東西,雖說個頭小了幾十倍,只不過有姆指大小,但形貌體態,確是疫鬼沒錯。而且,觀疫鬼勾的神情,這小東西的價值,恐怕相當昂貴。
“這只疫鬼,乃是敝閣于七百年前擒來。一直養在五毒窟里,不是兄弟自夸,若只是天生靈物,兄弟也沒臉稱它一聲寶貝。這靈物之所以為寶,就是因為這七百年中,敝閣以獨特方式飼養訓練,所費甚巨,更重要的是,前后兩代技師,都有極大心血傾注其中,使其超出天生靈物的范疇,成為一個寶貝,活寶!”箕胖子舌燦蓮花,賣力推銷自家的貨品:“七百年的疫鬼,表面上比不過刁老哥那只有兩千年火候的,可放在修行、實戰中,兄弟卻可打包票,絕不比老哥之前的那只差上半點兒?!?/p>
“這小家伙早已通靈,體態精神均在最佳狀態,今日老哥拿了回去,只需用上數月時光培養煉化,便可使用。論速度,比催化鬼靈珠還要來得快捷,而且安全無后患,豈不快哉?”疫鬼勾死死盯著趴在竹筒上方的小疫鬼,面頰抽搐。全憑著千年修為,頂住心中貪念。他深知箕胖子不會輕易將如此靈物讓出。但也不會只是拿出來讓他眼饞,后面便是漫天要價,落地還錢的時段了。
至于強搶……他目光朝蝕神刀所在的方位一掃,最終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。
沒有靈訣催動的疫鬼是相當脆弱的,要是箕胖子狠下心,翻掌間便能置疫鬼于死地,到時他到哪兒再找這樣一個寶貝去。
他沉默半晌,布下了足夠的心理防線。才勉強平靜地開口:“這疫鬼確實是我急需之物,箕閣主既是有意賣出,還請說個價錢?!彼胱尰诲e先開價,哪知胖子更是狡猾,笑瞇瞇地不吭聲,只拿眼睛瞅著他,確實穩如泰山。
疫鬼勾暗罵一聲,試探道:“箕閣主之前拿了鬼靈珠串,莫不是對這件寶貝感興趣?”箕胖子“哈”地一聲笑。更不言語,只將竹筒一敲,那小疫鬼便聽話地鉆了進去,他再慢條斯理地擰上蓋子,一副談不攏大家散伙的姿態。
疫鬼勾的臉色青黑轉成慘綠,兩眼中幽幽的閃光,更是在急躁中透出了絲絲殺意。但他也知道,之前自家的報價實在是不地道,鬼靈珠串雖也勉強是件寶貝,但箕不錯身為四空千寶閣主,手上奇珍異寶無數,又怎會看上這么件三流貨色。
可疫鬼勾又奇怪了,既然這廝手上絕不缺寶貝,干嘛擺出要和他談貨論價的姿態?
莫非這胖子有個大仇人。要他去做老本行?
越想越是這么個理,疫鬼勾吁出口氣,丑臉上露出笑容:“當然,我們朱勾宗向以煉器、暗殺起家,大伙兒都是買賣人,箕閣主或許也有什么生意照顧,若是……”他話未說完,箕胖子便猛地擊掌,大叫正是如此,險險沒把手中的竹筒給拍碎了。
疫鬼勾眼睛都要突了出去,看到竹筒安然無恙,才放下心來。
此時,他知道生意成了,姿態便穩重許多,“如此甚好,箕閣下且提出人名。只要在敝宗力所能及的范圍內,我必取其性命,以換取……”
“刁老哥真是爽快,有此態度,什么生意不能成?不過,誰說要殺人的?”箕胖子睜大眼睛,又露出無辜樣貌,接著便將手連搖。
“敝閣說到底是都是生意,做生意便講究一個和氣生財。哪有動不動取人性命的道理?”疫鬼勾心中暗叫一聲苦也,知道又入了套,卻不得不硬著頭皮問下去:“那是敝人想得岔了,箕閣主的意思是……”
“剛剛老哥也說了,貴宗以煉器、暗殺起家,既然不是暗殺了,那自然便是另一樣,俺主掌四空千寶閣,收集此界法寶正是應有之義,日前忽然動念。想到貴宗有一樣寶物。十分合俺的胃口,故此才請出刁老兄一會,商量下是否能以疫鬼交換。既然老哥說沒問題,那俺便說了……”完全不等疫鬼勾反駁其言語漏洞,箕胖子已經飛快吐出一個名稱。
“干天火靈珠?!?/p>
“不可能!”疫鬼勾臉色本就青黑,此時更是難看到無以復加。
“那是宗門煉器的神物,若無此珠,宗門煉器時如何控制火候?箕閣主,你這是要拆我宗的根基!”若是失了干天火靈珠,宗門立世最大的依仗之一,此界最陰毒的暗器“小朱勾”,其煉制的成功率便將降到一個不可接受的地步。幾百年后。甚至會成為絕響。如此要緊之物,別說一個疫鬼,便是十個百個。他也不會換!
他斷然拒絕的同時,側方,一直隱起身形的蝕神刀突然迸發出有如實質的殺氣,將箕不錯籠罩其中。
胖子哎呀一聲,有些狠狽地后退,手上更把竹筒捏得“咯吱”亂響,聽在疫鬼勾耳中,疼得他的心口都揪了起來。
“錯了,錯了,俺錯了還不成嗎?”胖子哇哇大叫,“俺也是沒想到那珠子會那么貴重。你們宗門可是沒把那珠子擺在重寶之列呀!”蝕神刀殺意陡消,哥倆兒隔著一段距離,面面相覷。
又上當了!
這胖子三言兩語,便將干天火靈珠的重要性暴器無遺,這廝實在是個套話的高手。
疫鬼勾心中生出濃烈的不樣之感,他死盯著箕不錯,要看出他究竟打的什么鬼主意。
箕胖子沒有讓他失望,臉上的尷尬全無半點做戲的成分,且猛力搖頭:“實在是對不住,其實,俺只是聽說,貴宗精通煉器,頗有幾顆用以控制火候的火靈寶珠,這正合俺近期的目標,所以便隨口提了個名頭較響的,卻不想沒想那珠子對貴宗這么重要,是俺輕率了?!迸肿友赞o越是誠懇,疫鬼勾心中便越是發虛。
若是平日。他絕不會多說一句,將這禍害一刀劈了了事,可眼下偏偏有求于人,只好強行忍耐,卻止不住一步步落向下風。
箕胖子見火候已足,便用肥手摸著下巴,做出沉吟的姿態,停了會兒方道:“其實只要是個質量上乘的火靈珠便好。我聽說,貴宗還有一顆寶珠,似是叫日輪珠的,和干天火靈珠倒有幾分相像,都是火靈聚合生成,要是我要這珠子,總不會再撼動貴宗根基了吧?”疫鬼勾終于恍然大悟,卻又覺得滿嘴發苦。
狗屁的干天火靈珠,這胖子分明一開始就是沖著日輪珠來的,看著有商有量,十分好說話,可一句質量上乘便將所有討價還價的余地封死。
朱勾宗里,火靈珠確實有那么幾顆,可是能被千寶閣主稱之為上乘的,除了干天火靈珠,便是這日輪珠了。
也正如箕不錯所言,日輪珠的重要性遠不比上干天火靈珠。用此珠換疫鬼,相當公道,然而。這其中卻有一個跳不過去的門坎。
日輪珠乃是朱勾宗宗主、千機老怪頗喜愛的隨身之物,自從得到后,幾乎從不離身,老怪還專門為此珠設計了一套應用法門,以發揮此珠的功效。若想要從他手里拿到這珠子,且轉手換出,勢必得要好好地同千機“打交道”。
可要命的是,四九重劫以后,疫鬼勾與千機這位掌宗師弟的關系每況愈下,近些年來更是形同路人,要想從對方手中得到日輪珠,只用腦子想想便覺得頭痛。
然而,相較于疫鬼的重要性,還有之前那顆獅子大開口的干天火靈珠,這已經是最小的代價了當然,疫鬼勾仍要有所保留,他還想著再討價還價一番,只是這時候,箕胖子笑瞇瞇地從懷中掏出一枚玉簡:“這里是敝宗飼養疫鬼七百余年,積累下來的心得體會。其中還摻有百獸宗一些馭靈法門。自從百獸宗星散。這些手法幾成絕響……”
“成交!”疫鬼勾當機立斷。
這些報酬已經足夠他彌補他日后的損失,尤其是百獸宗的馭靈之術。正是他以前飼養疫鬼時,最缺的東西。若是能將這些手法參透,與疫鬼內外交攻,他的修為幾乎可以穩進真一境界,至少能省他三百年苦修。
為了這法門和疫鬼,他便是和千機老怪徹底翻臉,也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。
箕胖子表現得極其大方,在疫鬼勾答應之后,竟甩手將玉簡拋了過去:“這是敝人的訂金,無論買賣成或不成,都已是刁老哥您的了。畢竟買賣不成,仁義還在嘛!”疫鬼勾接過玉簡,有些失神,但錘煉千年的心境不是那么容易被唬弄的,越是接近成功的邊緣,他也越發清醒。
他忽地心中一動,翻目盯著箕不錯的胖臉,那點靈光接合著此界的某些傳聞,慢慢將脈絡串聯起來。
他將玉簡收入懷中,猛不丁地道了一聲:“箕閣主還沒削去候補的帽子?”
“難哪!”箕胖子完全沒有任何意外的反應,反而表現出一副對疫鬼勾推心置腹的樣子。
“閣里那些長老一個個腦子比榆木疙瘩還硬,設下的試煉一個比一個更難。這回要貴宗主的日輪珠,還有老哥你幫忙……想當初,那群老不死竟然要俺去鯤鵬老妖的東海老巢里取東西,嘖,那才叫一個險??!”疫鬼勾面目微微抽搐,好險沒一拳頭將胖子的大臉轟爛,不過,有個疑問倒一直盤桓在他心里,稍做考慮之后,他問了句:“能有箕閣主這樣的人物主掌千寶閣,當是貴宗的幸事,為何貴宗長老還要重重設障,多生事端呢?”他的言外之意便是,以箕不錯的手段經營千寶閣,早該將內外弄得鐵板一塊,如何會讓那些老不死的牽著鼻子走?
其實,這也是隱身在旁的李珣的疑惑。
越是和胖子見得多了,越覺得此人心機深沉,手段軟硬兼備,十分了得,為一宗之主足矣,可是這胖子偏偏表現出奇怪的好脾氣,任由那些長老支使,完成一件又一件驚險艱難的“取寶”行動,這實在是非常詭異的一件事。
箕胖子聞言,哈哈一笑:“若只是執掌宗門這等事,敝人雖不才,卻也足以勝任,這一點,敝宗那些老頭子也都是明白的。只是,要把生意做得更大一些。冒的風險更多一些,要受的考驗,自然要有不同,敝人也是甘之如怡啊?!崩瞰懺诎堤幚湫?,不過心中又生疑問:“看起來,這胖子頗有點野心啊。不過,千寶閣雖是財力雄厚,可是要擴張,又該往哪兒擴?”顯然,疫鬼勾也是這樣想法,再看胖子時,眼中意味便大有不同。不過千寶閣位于通玄界東邊,和朱勾宗八竿子打不到一起,沒有切身相關之事,他也不準備深究。
哪知,箕胖子忽地道出一句:“其實說到大生意,這里還有關于貴宗的一些事項……”
話音方落,四道冰刃般的眼神便都投射到他臉上,較之先前的殺意沖擊,只有更強。
偏偏胖子全無異樣,連肥臉上的笑紋都沒有絲毫變化。
“不只是貴宗,在俺的想法里,除了貴我兩宗,還有雁行宗、千帆城,如此共計四宗,足以做出一些事情來了?!毕惹芭肿由磉呥€是寒意凜然,但當他再說出后面兩個宗門,疫鬼勾和蝕神刀的殺意反都又緩和下來。只因胖子提出來的四個宗門,都不是過于強勢的力量,甚至除了朱勾宗以外,其他的宗門均是遠蹈世外,不怎么介入通玄界的爭斗。
顯然,胖子不是在攪弄什么過于危險的事情,憑這幾個宗門,也攪不起來。
疫鬼勾與蝕神刀對看一眼,丑臉上還是露出了笑容:“這倒有意思了,不知箕宗主有什么打算?”箕胖子卻不急著回答。反而扳著指頭。一個個數過來:“千帆城一貫在天星海窩著。只是論煉器之術,卻是舉世無雙,說實話,便連貴宗也要稍遜半籌;雁行宗里一個個都是神秘兮兮,可是立宗數萬年來,除了聽墻角、挖地洞的手段讓人生厭,他們散出的情報,通玄界也是離不開的。
“敝宗不必說,搜羅天下至寶,買賣交易,當是有口碑在,而貴宗煉器、暗殺之術雙壁輝映,亦是通玄一絕……”在兩個朱勾宗殺手面前,胖子搖頭晃腦,如數家珍,末了忽道:“咱們四個宗門排在一起,兩位可感覺出,里面有什么相似之處沒?”兩人傻愣在當場。
依二人的老練,本不至于這么不濟。只是胖子口舌伶俐,說話時彎彎繞繞又太多,使他們的思維不自覺地跟著轉圈,此時的靈敏度大不如前,一時間還真想不通透。
胖子“哈”地一聲笑,不管疫鬼勾殺人的目光,用手中竹筒在另一邊手心一敲,一語道破天機。
“咱們四宗??墒峭ㄐ缋?,最純正的商家!讓俺說。除了貴宗偶爾去打打秋風,爭一下地盤之類,千帆、雁行以及敝宗,幾乎就是靠著各家的買賣維持生計。與其他那些一門心思修煉、打殺、師徒傳道的宗門,可是截然不同啊?!?/p>
吃他點透,疫鬼勾心思更重,當先反應過來,點頭道:“這倒不錯,這些年來,貴宗的生意倒是越來越紅火,千帆城和雁行宗更是不差……只是,這又如何?難不成,箕閣主要發起一樁涉及各宗的大買賣?如此,敝宗還是有點興趣的?!被诲e嘿然搖頭:“刁老哥現在就是揣著明白裝胡涂了。俺已經說得這么明白,這不正是俺說的擴張么?只不過,不是敝宗一家獨斷,而是聯合四宗。生成合力。
“大伙同是做生意的,本身也沒什么太尖銳的競爭沖突,串聯起來絕非難事。”
疫鬼勾哦了一聲,臉上分明沒有興趣:“終究都是做生意,你賺你的,我賺我的,串聯也好,分散也罷,也沒什么意思。”說到這兒,他又刺了箕胖子一句:“箕閣主的心思倒是挺大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