相較于明心劍宗修士的紛亂心思,李珣此時想法倒出奇的簡單。
由“靈識”主控的血影妖身自發過濾了那些無用的雜念,他的注意力只是牢牢鎖定在青吟與斬空神劍之上。一切的思維運轉都是圍繞此二者來進行。
劍氣雖已退去,可是強烈的感應半分都沒減少,甚至還有增強的趨勢。隔著千里距離,李珣仍覺得“刺眼”。
不過,越是這樣,他反倒越發地放心。
所謂神物自晦,可不只是傳說而己。
通玄界絕大部分稱得上“寶物”的法寶、劍器,正常狀態下都是寶光內斂,溫潤靈性的同時,也在積蓄更大的爆發力,這也是大道天性,概莫能外。
青吟手持斬空劍,引發沖天劍氣,卻是能發而不能收,顯然不能完全掌控神劍。
如此一來,就算斬空劍對他有極大的威脅,李珣也能利用這一破綻,一擊而定。
心中思量不停,李珣飛速越過了近千里的距離,沖下坐忘峰,真正進入連霞山脈。
此時天色已經微明,借著晨曦的光亮,李珣看到止觀峰附近,劍光穿梭,無不是慌張急促的模樣。
由此再向南,強烈的反應己經遠去了,只是速度不是很快,所以追下去的修士也不少。
忽然,那劍氣反應發生了一次劇烈的波動,雖是一現即平,仍使得一直關注的李珣額頭刺痛。
李珣沒有任何遲疑,銜尾追去。
才飛出百十里路,又一波震**生成,只是較先前弱了一些。此時,垂天鐘又響了起來。
宏大的音波交迭,撼人肺腑。
李珣初時還以為是針對他的,但很快便知道自己錯了。
虛空中傳出一個氣脈悠長的嗓音,借著穿透空間的鐘聲灑播四方。倉促間,李珣也辨不出發話的是誰。
“魔頭辣手,靈字輩以下弟子固守各峰,不得追擊?!崩笔郑磕ь^?
這個念頭剛冒出來,李珣便看到下方一團赭朱顏色,大團血色旁邊,殘肢斷臂,四處灑落,看情形,至少有兩個以上的修士被人以重手法生生震碎了。
那景象一掠而過,任是李珣手上血腥不少,也感覺心頭悸動,青吟竟然真下了殺手!
再前行數十里,又是一具尸身摔落在山上。肢體尚屬健全,只是全身骨骼經絡已被碾得粉碎。
距其不過三五里,還有人伏尸在河谷處。這回卻是一個旁系的二代弟子,李珣曾在山下見過他,稱其為師叔,對其有些印象。
李珣終于停了下來,落在尸身之旁,看著那似曾相識的面孔,一時無言。稍停,他蹲下身,伸手輕按其頸側,發現死者心竅被毀,黃庭金丹也被絞散。論手法,比前面兩次都要來得干凈利落。
這殺人手法的急遽變化,使得李珣面色沉重。
由此看來,青吟正在逐漸熟悉和控制斬空神劍的威力,且進步幅度之大,已遠超常理。
此外,李珣也感覺到了,青吟的速度正穩步提升,仿佛是卸掉了重擔的行人一般。
這從另一個方面證明了,青吟正逐步適應斬空劍的壓力,而且成功可期。
“那么,這是拿同門來試劍?”李珣心中十分佩服。自林閣之事后,他在此界修行數十年,真正害死的同門也只有單智一人而己,比不過青吟這般,說殺便殺,痛快爽利。
正嗟嘆之際,前方劍氣反應又有些許波動,只是這回連綿不絕,與先前爆發式的沖擊頗有不同。
李珣立刻知道,終于有某個宗門高手將青吟截下。他不再耽擱,發力飛遁,借此機會大幅縮短與青吟的距離。
因為斬空劍被奪,護山禁法的反應便慢了不止一拍。李珣飛行絕跡,什么禁法布置都來不及發動,他便已遠離。
反倒是路上有幾個三代弟子遵從止觀峰諭令,停止不前,見到李珣化身的血光,意欲攔截,又轉眼被沖得七零八落。
此時,青吟的移動速度突然加快,似乎已經有些不耐,可那位宗門高手當真了得,面對斬空劍的鋒銳,依然攔得下,擋得住,與青吟死死糾纏。正因為如此,李珣才能在日出之前,看到斬空劍的閃光。
這里是連霞山脈的南端某個環山的大盆地中,一眼望去,視野中盡是深綠的草甸,碧濤如海。
然而,距離數十里外,森森劍氣在半空中交織摩擦,崩濺的余瀝像是晶亮的雪點,四處飛散,為草原涂上了一片又一片寒霜。
草原上視野寬闊,無論敵我,都是一目了然。
血影妖身的遁光相當扎眼,李珣也就不費什么心思隱匿身形,在看到劍光之后,他速度絲毫不減,直直沖了上去。
距離眨眼便迫近到十里內。
李珣正待看清攔著青吟的那人是誰,耳邊便貫入一聲沉喝:“師叔,及時回頭!”喝聲入耳,李珣腳口似被重錘猛轟了一記,一時間竟然被堵得喘不過氣來。
青吟的身分暴露了?
剎那間,李珣滿腦子里轉的都是這個念頭。
雖然他心里一直有這樣的擔憂,可當事情真的臨頭,沖擊力仍然強大無匹。
在他如擂鼓般的心跳聲中,青吟沒有任何響應,森嚴的劍勢甚至沒有一點波動。反倒是出聲的修士收攏劍光,向后飛退,任斬空劍芒縱橫切割,也無法傷他分毫。
青吟近乎冷酷的平靜,便如一桶冰水潑灑過來,淋得李珣心神一清。他深吸口氣,遙望著青吟執劍的倩影,搖了搖頭,忽又笑起來:“這瘋婆子……”因為青吟身分而悸動的心臟,在這笑罵聲中平靜下來。
李珣也不是信口開河,概因青吟此時青絲披散,沒有任何釵環固定,垂及腰臀,將她精致的面容隱在發幕之后,只是隨身形移位舞動飛揚時,才稍露容光。
如此模樣,大有幽魅鬼氣,但若李珣強說是“瘋婆子”,也能說得過去。
他突兀的笑聲倒比之前同門修士的喝叫更有效果,青吟手中的斬空劍嗡聲震**,即將二度迸發的劍氣就那么煙消云散,其舉重若輕之處,倒讓李珣心中一凜。
看來青吟一路試劍的效果還真不錯,至少現在李珣看不出青吟太依賴斬空劍的跡象。
如果因神劍的威能無限拔升,而忽略了青吟本身的實力,說不定就要吃個大虧。
青吟遮在發幕后的眼睛似乎向這邊一掃,然后便見她倒持神劍,周身氣機迅速安定下來。
對面的修士頗具自知之明,知道并非是自家的勸告起了作用,扭頭向這邊看來。
恰好李珣也好奇此人的身分,兩人目光對在一起,心頭都是微震。
那修士極長極淡的眉毛微微蹙起,唇角下抿,在臉上刻下兩道深深的痕跡。
“血魔?”李珣則恍然大悟:“怪不得,是他!”見得此人,李珣解開了心中一個小小的疑問,怪不得能擋住手持斬空劍的青吟,原來眼前的竟是他好友靈機的師尊、宗門最項尖兒的高手,明吉仙師。
這位明吉仙師雖非宗門嫡系,為人處事又十分低調,卻以超人的悟性和劍道造詣穩居二代弟子之首。
他平時極少外出,只在山上苦修,但偶爾下山,留下的一些事跡也頗是驚人。
其中最為宗門弟子所津津樂道的,便是明吉仙師在四九重劫之前,與星磯劍宗某高手“切磋”,苦戰數晝夜,并戰而勝之。
其后,明璣更依據大戰后的感悟以及天星流轉變化創出了“七耀七星劍訣”。幾兼明心、星磯二宗之長,連星磯劍宗那邊一貫眼高于頂的天垣老兒都贊不絕口,被稱為最近三百年來,宗門最上乘的自創劍訣,評價甚至在鐘隱所創的“青煙竹影”之上。
明璣一心修行,不喜諸般人情世故,若不是與靈機有緣,收其入門,李珣未必能與他搭上交情。
不過有了交情之后,李珣這些年來倒是受了明吉不少指點,以至于成為宗門內極少數通曉“七耀七星劍訣”的修士之一。
故而,李珣對明吉還是頗為尊敬的,即使是眼下這種情況,仍點頭微笑,釋放出或令對方莫名其妙的善意。
明吉終究是道行高深之輩,蹙起的肩頭很快平復下去,些許困惑不足以攪亂他冷澈的心境。
空中三人形成一個尖銳的三角。
青吟與明吉間的距離短些,二人距李珣的距離長些,這就使得虛空中交錯的氣機有種微妙的不平衡感,也許現在還維持得住,可只要稍微加力,便可能打破眼前脆弱的僵持局面。
便在此時,青吟有了動作。她倒提神劍,伸手向上,挽起了披散的青絲。玉指下,鴉羽般的發幕收攏,恰逢其時,初升的朝陽放射出萬道金光,映照在她瑩潔無霞的臉龐上。
剎那間,她眩目的姿容就像這無遠弗屆的陽光,沖破之前幽魅的陰影,投射到李珣的心尖上。
李珣似是禁不起這耀眼的華美,微微瞇起了眼睛。
青吟將長發隨意挽了個髻,使其不至于再披散開來,同時也將自己的身分,毫無遮掩地暴露在人們的眼前。
這一刻,一直鐫刻在李珣心底最深處的倩影,與眼前的佳人合而為一,晦色的記憶一層層翻涌上來。
他一時間沉默不語,而女子波光斂藏的明眸卻淡淡地瞥過來。
“喂,我們一起殺了他”
吃這眼光一掃,李珣便覺得微微的酥麻之意從頰側舌尖冒出,激得整個身子都是一熱。
接下來,他才覺得這場景頗有些熟悉。
便如當年在坐忘峰上,即使是有求肯之心,青吟面上,也從來不假辭色,自會有一個傻子來令她滿意。
歲月悠悠,那些場景本來已有些淡忘了,可她此時之作為,又輕而易舉地抹平了數十年的時光鴻溝,讓李珣記起,在刻骨銘心的仇恨沖刷下,總還有一些殘痕留存的……另一邊,明吉不明究里,但眉頭皺得更緊,似乎已經開始考慮如何脫離兩人夾擊的窘況。
然后,李珣便笑了起來:“你在求我嗎?”話音里,存在著只有他自己才隱約感覺到的顫動。隨即,李珣用更加豁亮的聲音將這些顫動徹底抹平。
“求我,憑什么?老子已經把你睡了,你還有什么能拿出手的?”肆意狂放的笑聲揮灑四方,青吟的眼神剎那間凝固。
草原上空,朝陽的光線亮得刺眼。
從東方直射過來的陽光在男人身后鋪開,七彩環映,恍若神佛的光環,而光環中央,那笑得前仰后合的身體,則是大部分遮蔽在陰影下,糾結扭曲,與妖魔無二。
向外擴散的狂笑聲中,草原的溫度的近乎無限地拔升。
明吉的眉心幾乎要打成死結,眼下混亂的局面已不是他所能理解的。雖說靈臺并未反映出什么警兆,可是,出于某種本能他仍將手中寶劍微微前橫。
便在明吉的動作完成的瞬間,血色的怒潮翻卷開去。
“青吟,納命來吧!”此時此刻,李珣的意志不可動搖。
即使青吟用“身分”來威脅他,也注定全無效果,而反映著他的殺意,血影妖身的沖擊亦是無堅不催。
李珣血光一卷,視線所及的草原便是一片荒蕪。深灰的粉末倒揚上天,又紛紛灑灑飄落,在這場死寂的大雪中,污濁血浪像一頭咆哮的巨獸,要將前方的佳人囫圇下肚。
青吟神情如水,不見微波。她素手微擺,斬空劍的鋒刃已然對準了血浪的正中央,積蓄的無儔劍氣卻引而不發,宛若緩緩蓄力的巨弩,動必石破天驚……李珣終于直面斬空劍的鋒芒。
血光剎那間將青吟吞沒,但轉眼便是劍光四射,如同在血浪中炸開了一個太陽。
青吟周身劍氣環繞,一切污穢怨氣均難以近身,更有一股強橫的劍氣風暴,在度過最初的壓迫后,轟然迸發,將撲來的血浪徹底攪散,半點煙氣都沒留下來。
然而,血光一波方散,一浪又起。
這一波血光凝如實質,掃過虛空時,似乎將空間都凝固住了,而當斬空劍破開禁錮的空間時,便掀動了比常態強大百倍的震**,無數細碎的裂隙在虛空中張開,直欲擇人而噬。
在瞬間變得無比狹小的空間內,青吟依然神色平靜,皓腕微顫,一片清光鋪開,她的身形亦融入清光之內,隨著光華的擴散,最終渾如一體,莫知其所向。
李珣見千裂血障的手段無功,心里也贊了一聲:“原來是她修的是‘太虛元化神光’,怪不得如此擅于隱形匿跡,我還是小看她了!”見到宗門內以艱深高妙著稱的上乘法訣,李珣自然又換了種眼光,不過,他心中殺意凜然,沒有絲毫減損。
半空朦朧血影一閃,他自身亦突入到千裂血障之中,在虛空裂隙之間穿梭,以無上靈覺,捕捉青吟隱在劍光之后的氣息。
戰場猛然被壓縮到十丈方圓。
二人便在這狹小的區域內移形換位,李珣借千裂血障和血影妖身的陰毒主攻,而青吟則以太虛元化神光的玄妙主守,且穩穩地控制住斬空劍的威能,使李珣捉摸不到其中的底細,隨時可以攻守易位,迸出致命一擊。
轉眼便是十多個來回。
畢竟李珣的血影妖身詭橘莫測,吞神噬元的毒火迅速密布這相對封閉的空間,青吟雖有斬空神劍護身,最后仍然不免露出蹤跡。
李珣想也不想,隔空一爪探出,這卻用上了透神釘的手法,只要打實,便是青吟太虛元化神光消劫化勁的手段天下無雙。護得住肉身,也護不住她的元神。
青吟身形陡現,隨之而來的,便是一聲尖銳至極的嘶嘯。
李珣對斬空劍的威能還是相當忌憚,一感覺到劍氣有異,立時收手,青吟也就趁勢而起,緊追在劍氣之后,輕松破開千裂血障,獲得自由。
“厲害!”李珣感受著稍露端倪的劍氣威能,不得不承認,鐘隱留下的這把寶劍,確實有些棘手。
只是他并不會因此而退縮,血影再閃,亦沖出血障,以占據絕對優勢的速度繞行到青吟左側,一掌印上。
雙方的距離轉眼拉近,青吟略側過臉來,如玉般潔凈的臉上,忽地綻出笑容。
李珣尚未明白是怎么一回事,噴發的血劫蝕元神光便如撕開一層薄紙那樣,穿透了青吟的護身劍氣,轉眼將她吞噬。
他心中一激,剛才烙進瞳孔內的笑容,忽地變得無比清晰。
緊接著,斗轉星移!
血影妖身的運轉突然間變得艱澀起來,青吟被蝕元神光擊中的身體向后倒,兩者距離最多不超過三步。然而,李珣眼前一暗,恍惚間,他似乎是撞向了無邊無限的星空。
看似觸手可及的位置,卻是那樣遙不可及。
下一刻,諸般幻象終于頂不住李珣堅不可破的意志,轟然破碎。
李珣再度回到了朝陽初升的荒原,漫天灰雪尚未落盡,而行將倒地的青吟卻突地滑射而出,才退出丈許,便劍光繞體,竟意欲沖天飛去。
李珣眼中兇光一閃,身形前沖,手臂卻側揮出去。錚然鳴聲中,他的拳頭與側面而來的劍鋒碰撞,擦出一溜火星。
他本待借勢加速,哪知側面來人早料到這手,森冷的攔截劍氣倏然化作繞指柔,嗡嗡聲中,在李珣的必經之路布下一層柔韌的大網,兩下力量碰撞,生生將李珣阻了兩息時間,劍氣大網才嘶聲裂開。
此時,青吟已經二度加速,直入高空,而側面,明吉仙師持劍而立,雖引而不發,劍氣依然哧哧作響,隨時可以二度阻截。
“好算計……”李珣對青吟不得不說個服字。
在這種悄況下,她竟然還敢玩火。竟然以自身為誘餌,處身死地,引得明吉出手,想來是算定了無論如何,明吉不會看著師門長輩被血魔殺死在眼前。
只是,若她太虛元化神光的修為稍弱一線,或者明吉反應略慢一點,此刻她大概已被血光吸蝕成一具枯骨。
當然,事實面前,說什么都是虛的。
借明璣之助,青吟馭劍飛天,不知使了什么法門,速度爆發之強,短時間內竟不在血影妖身之下,只一閃,便已經超出李珣視野的極限,迅速淹沒在朝陽的光輝里。
耳邊傳入一聲嘆息,明吉劍氣收斂,又退開了一段距離。不過等李珣回過臉去,他還是那副淡然自若的表情,似乎仍未明白之前那些彎彎繞繞,只是……誰信?
李珣先是心火上升,但很快便苦笑起來。
明吉這樣子,恐怕還是打落牙齒和血吞的成分更多一些吧,兩人同病相憐而已。
更何況,他還是靈機的師尊。
李珣不愿再浪費時間,冷眼掃過,便要再追上去。哪知他身形甫動,耳畔便感劍氣呼嘯,擦著他的頸側飛過,其中森然寒意,比任何表態都要來得有效。
李珣身形停住。
“外道邪魔,人人得而誅之?!泵骷蓭熌樕媳砬槿珶o,語氣卻很是古怪。
李珣聽這話已不知幾千幾萬遍,他自己也說了不下百遍。每次聽來講出都是正氣凜然,卻沒見過像是明吉這樣無奈的。
他怔了怔,然后便笑起來,“誅邪斬魔,確是正道義舉……我一路上見得貴宗不少修士慘死,兇手不言自明,你不去誅了她么?”明吉垂下眼瞼,語氣卻忽然變成前所未有的堅決:“正要前去?!痹诶瞰懘笮β曋校把肀l式地啟動,沖破了明璣布下的劍氣屏障,瞬間遠去。
稍后一線,明吉也馭劍直追,可是他的速度與李珣根本不是一個等級的,不過三五息的工夫,便遠遠落后,最后被徹底甩開。
“血魔爺爺饒命,血魔爺爺饒命?。 睎|去的江邊,浪濤陣陣,卻也壓不過聲聲慘嘶求饒的雜響。江灘上倒臥了四五具尸體,還有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,叩頭如搗蒜。只求面前的魔頭饒他性命。
李珣面無表情一腳踢出,直接震碎了漢子的五臟六腑,順便將其精血吸噬干凈,至此,眼前再無一個活口。
自從李珣遠離了連霞山脈,已經是第四天。
在這四天里,李珣見識到了青吟僅作為一個修士所其備的實力和資格。精純的太虛元化神光使這女修的氣息可以隨時化入天地微塵之中,和光同塵,時聚時散,使得她速度雖然不如李珣,卻時東時西,忽南忽北,總是保持二人之間的距離。
尤其是進入通玄界中部修士較密集的區域后,更是如此。
已經是連續第三次,在李珣捕捉到她的氣息,行將追殺而至時,她利用過路的修煉修士作掩護,誤導李珣的感應,每每成功脫逃。
一次兩次還好,待到李珣第三回撲空,心中積壓的暴戾殺氣終于爆發,將這伙結伴而行的散修殺了個干凈,勉強出了口惡氣。不過,耽擱了這段時間,青吟的氣息更是鴻飛杳杳,尋之不見。
李珣可以感覺到,這幾天,以太虛元化神光為基礎,青吟應付他靈覺感應的方法越來越多,雖然兩人仍是一追一逃,可主動權卻似是慢慢從他手上交了出去。
這時候,李珣才真正理解,當年以鐘隱驚天動地的神通,也無法將三散人等一眾魔頭斬草除根的緣由。
一個狡猾如狐的高手一心要逃命,實是再容易不過了。
他轉過身,看著滔滔東去的大江,心情漸漸平靜下來,這些天追逐戰的細節,開始逐一回放。
其實,李珣不是沒有追上過青吟。
在出連霞第二天,他就同青吟再打了一場,只是被青吟突然激發出的斬空劍的威能阻了片刻,才又被其逃脫。
說實話,李珣有點疑惑。
就交手的兩次來看,感覺中直面斬空神劍的威能,雖依然寒意徹骨,鋒銳無匹,卻也不像最初在坐忘峰下,遠隔千里仍如墜冰窖的強橫。
仿佛當時的經歷,僅僅是記憶中的某個錯覺,并且,李珣的危機感應也日趨減弱,在今天早上徹底消失,而這也是他跟丟青吟的原因之一。
“是不是自己神經過敏,把事情想得太嚴重了?”李珣不止一次地這么想,“也許斬空劍里保存著鐘隱的力量??蓞s是有容量限制的,用的越多,消耗就越快,眼下被青吟用光了?”如此想法,倒也合情合理,不過這無法解釋青吟甘冒奇險,回山搶奪神劍的瘋狂舉動。
李珣百思不解,只能再次放下,呼出胸口積悶的濁氣,目光越過江面,看向對岸連綿的山石輪廓。
此時太陽臨近落山,天地間灰蒙蒙的一片,李珣的心情便如此景致一般無二。
“往哪邊去呢?觀其行止,似乎是要向南,南邊……”正思忖間,他心頭忽有所感,身形一晃便越過江面,再向南行了十余里路,即將到達石山之下,他身形倏然消沒,連個影兒都不見。
稍過數息,西方天際,數道極強的反應壓過來。
兩道一先一后飛掠的人影,在空中刻下兩道清晰的虹光,就從李珣原本站立的大江對岸飛過,排開的元氣亂流彼此交纏碰撞,余波所及,石灘破碎,江水分流,威勢極為了得。
李珣眨了眨眼,身形一動不動。因為他感覺到,在飛天的二人側方,還一個人影,無聲無息地飛掠。
和天空那兩個目無余子的家伙不同,此人敏銳地察覺到。江灘上橫臥的幾具尸身,在事發地點稍做停留,才又朝飛天二人追了上去。
就是這停留的空檔,讓李珣分辨出了來者的身分。
“蝕神刀?對了,這里已經是明玉山地界,離朱勾宗倒是不遠?!边@個以暗殺、煉器之道名聞天下的宗門,與他頗有糾葛,原本的朱勾九殺便是因為他變成了七殺,而前段日子,還由“七殺”中的四人陰攻于他,最后不了了之。
李珣生出了好奇之心,不止是因為看到了蝕神刀這老對頭,還因為剛剛在遁光人影閃過時,他的利眼看清了兩人的面目。
后面追擊的,是不久前剛被他毀去招牌的疫鬼勾刁子峰,而前面那位,也是老朋友了,正是與他稱兄道弟的四空千寶閣候補閣主,箕不錯。
也不知一別經月,這胖子把“候補”的帽子摘去沒?
意外見到“故人”,李珣的心情倒有些好轉,他想了想,干脆躡尾追去,便當是散散心也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