血劫蝕元神光距清溟身外十丈遠,便“砰”地一聲,震成一團血霧,隨即被劍氣催發干凈。
李珣也不在意,在心中稍做準備,便開口笑道:“貴宗不喜惡客,也就罷了,怎么連路人都不放過?”清溟目光溫潤,全無銳氣,和明璣不同,身為一宗之主,他不可能上來便打生打死,非要有所交代不可,是而他不慍不火地開口道:“恕我孤陋寡聞,尚未見過闖人庭院的路人。百鬼先生也是當世人杰,何必矯飾?”
他稱呼李珣為“百鬼”,已說明剃刀峰一戰后,血魔的身分已弄得路人皆知。
只是李珣還有些不太習慣,稍怔之后才笑道:“正如宗主所言,本人無需矯飾什么,說是路過,就是路過。便不是路過,難道貴宗還有什么值得去偷去搶的玩意?”后方,明璣也追了上來,停在他背后里許,向清溟行禮如儀。
清溟向來欣賞這個弟子,又不喜血魔,便拋下眼前大敵,撫須笑道:“你剛剛那一劍,已近乎神通,好極了?!泵鳝^遙遙回應道:“弟子仍是借重外力方得成事。十年內,此招恐怕再使不出來?!彼搜蕴钩械煤堋2贿^,十年之期轉瞬即逝,明璣有此自信,可知她從那一劍中得了何等的好處。
雖是被清溟晾了一回,李珣卻沒有生氣的時間。
此刻遠方天際劍光連閃,應當是明心劍宗宗門內其他高手到了,再糾纏下去,他怕是要被人包了餃子。
此時青吟早已蹤跡全無,李珣再想將她逼出來,難度更是較先前成倍增加。
“想來是天意如此,罷了?!崩瞰懺陝拥男乃冀K于沉淀到了更深處,此刻他便只有一門心思,想著如何脫身。
清溟的修為,可不是現在的明璣所能比擬,雖說他是四九重劫之后才登上真一境界,可宗門數萬載傳承,卻不是白給的。
只看清溟剛才那天外飛仙般的一劍,其火候之老辣,已勉可同妖鳳、青鸞比肩。
“古音一門心思打散諸宗,可若都如她意,清溟哪還能輕易使出這一劍來?”李珣深切感受到了,擁有宗門傳承的修士和無門無派的散修、妖魔之間巨大的差距。
不過,現在也不是感概的時候,再拖延下去,包圍網成形,他若再想闖出去,非要痛下殺手不可,那后果,不是他所愿意看到的。
恰在其時,后方明璣話音傳來:“剛才遁走的是誰?”她的疑問乃是應有之義,此刻卻幫了李珣大忙。
李珣聞言,立時打蛇隨棍上,頭也不回地冷笑道:“自然是仇人。這回本就是追殺那廝方到此處,你們明心劍宗非要橫插一腿,莫不是和那家伙有什么牽扯?”他語氣中暗示,那人不是什么好鳥。身后明璣不知是何反應,清溟卻不知前面的經過,眉間微皺:“走的是何人?”此時,宗門內劍光快的修士已經飛臨此地。
李珣哪還會同他好聲好氣地講下去,聞言大笑道:“原來打的還是糊里糊涂,老子卻不陪你們糊涂下去了!”
笑聲中,他身形一振,血光飛射,直上高空。
被李珣言語擠兌,清溟想的多些,不免遲了半步,明璣卻是立下決斷,隨之追躡上去。
清溟風狀,怕她有失,身形化為一道清氣,似緩實疾,飛動而上。
然而,才飛高十余丈,清溟道心忽地一顫,手中龍紋印劍輕擺,劍氣嘶嘯,破空而出。
比之更早一線,左側虛空中,一只盤絡畢現的拳頭突兀出現,直轟清溟面門。
劍氣后發先至,抵上拳鋒,卻又瞬間破碎。
有此緩沖,清溟已經移劍過來,劍刃拳鋒正面抵撞,炸開無數細碎的電火。清溟向后急退,他不是吃不住勁,而是在拳劍交擊之下,發現了來人的身分。
出拳這人身軀雄壯,全身卻都罩在深黑的連帽長袍之上,只露出一對血紅的眸子。
清溟已不是第一次看到此人,心中自有一份猜度。
幽玄傀儡……清溟上次見到這人,是在水鏡宗發往通玄諸宗的水鏡留影之上。
水鏡留影上面斷斷續續的記錄了剃刀峰附近,天芷與妖鳳、血魔與青鸞之間的兩場大戰。
前者雖然激烈,含蘊的信息卻是極少;后者則是通玄界唯一一個可以了解血魔底細的影像數據,以清溟的身分,自然要細細研究。
當時情況紛亂復雜,不過最吸引人目光的,除了血魔即百鬼這一隱秘,以及青鸞、血魔之戰外,便是曾經出現在百鬼身邊的兩人。
水蝶蘭在通玄界有案底可查,倒也罷了。
而另一位,跨越虛空,進出隨意,應該是百鬼道人一向不示于人前的影傀儡沒錯。
影傀儡展現其修為強絕,驚鴻一瞥間,能與青鸞對峙而不落下風,再觀其形體特征,想必各宗高層對此人身分都有各自的看法。
其中,清溟本人的猜測,在拳劍交擊之后,便給證實了大半。
“和此人交手,萬萬不能近身!”清溟想到此人“生前”兇名,任他道心穩固,也不免微微苦笑。
“也不知那百鬼是如何將他煉成傀儡的,如此兇人,一主一輔,且有水蝶蘭為羽翼,六師弟已仙去,天下又有何人能制?”種種念頭在飛退過程中如輕煙聚合,又迅速消散。待退去百尺之外,清溟靈臺已一片空明。
龍紋印劍隔空虛畫,生出一層層劍氣屏障,轉瞬又被那兇人鐵拳轟碎,兩者距離仍未超出十丈。
清溟身形突然凝定,前臂探出,龍紋印劍平平前刺。那兇人卻速度不減,雙方距離眨眼間被抹消干凈。
“咄!”清溟舌綻春雷,以龍吟虎嘯之法,內外激**,催動一身赤子元身。龍紋印劍受力,嗡嗡顫鳴,而雙方真息碰撞產生的虛空震**,反而在瞬間平息下去。
高空中,剛擋下明璣劍氣的李珣心中感應,回眸去看,恰恰相反好見到清溟一劍刺出,表象平平無奇,然而那劍上所附浩瀚劍意,依稀就是方才阻他去路的一劍。
然而此次劍意所及,較之先前強上何止一倍,方圓十里的天地元氣,已不僅僅是被梳理控制,而是在劍勢前刺之際,瞬間集聚在劍身之上,一劍擊出,如山河倒瀉,所謂“移山換岳”也不過如此。
最奇妙的是,天地元氣為人所用,其中竟沒有半點轉換適應的過程,便如同清溟自身精修的那樣,如臂使指,隨心所欲。
以李珣此時的眼力,自然看出,這一劍與先前明璣駕馭禁法元氣有異曲同工之妙,只是由于境界不同,效果也是天差地別。
換了李珣在劍鋒之前,恐怕除了借“血神鍛體”的法門,化形消力之外,再無他法。
不過,幽一作為此界最頂尖的宗師人物,便是化身傀儡,也能顯出高明之處。
他拳勢不變,體內燃血元息卻是爐火鼎沸,隨拳勢攻伐,接連爆震,一拳轟下,近百層兇厲剛勁前仆后繼,層迭壓下,竟是無視于“剛不可久”的常規,以剛健之體,行飛動之姿。
他并非是要和清溟集十里山川之氣的一劍硬碰,而是以體內之世界,外化于體外之天地。
清溟劍意乃是以虛靜納萬物,以有序伏無序,故而能將周邊元氣控放自如。
幽一以其超卓的戰斗意識,一舉撼動由清溟劍意達成的平衡序列,截斷清溟與外界的氣機連接,正是對癥下藥,爭取主動。
這是一場控制與反控制的交鋒,其他什么拳勁劍氣都是外在表象,不值一提。
李珣雖是倉促一瞥,也覺得其中變化大有值得學習之處,不過眼下更重要的事情還是脫身出去。以免到最后,鬧出個不可收拾的局面來。
他將注意力轉回到明璣身上。
和李珣有些心不在焉不同,明璣進入戰斗狀態之后,便是絕對的專注,雖說對血影妖身沒有太好的辦法,可劍勢依然凌厲,同時她也在此過程中,逐漸熟悉方才劍罡雷火之下,那一線絕妙的體悟。
李珣不愿再和她糾纏,飛行速度再增,直接沖散了遙空劍氣,周身血霧涌動,似將高空月光都吸噬進去,隨即血光分流,當空罩下。
明璣長劍震**,劍氣設障,擋住泄下的濁流。
血光之中,怨靈層迭,有聲無聲的呼嘯隨燃血元息奔流往來,明璣雖是不懼,一時間也被死死攔住,眼睜睜看著血魔化虹飛遁,而從止觀峰趕來的同門意欲合圍時,已經慢了一步。
只是,李珣還沒來得及松口氣,危機感應又至。
他這時才發現,自己已經沖出了禁法布置毀損的區域,而神靈光的鎖定依然沒有解除。
這也就代表著,大五行寂滅雷光一觸即發?
“又來?”李珣真正苦笑出聲,運足燃血元息,已經做好了被寂滅雷光轟出連霞山脈的準備。
他念頭未絕,夜空中便是一條刺目裂隙橫在眼前,雷光電火從中噴薄而出,轉眼將他淹沒。
下方,幽一與李珣心神相通,立時攻勢大盛,連續三五記兇悍的近身沖擊,幾乎是擺出和清溟同歸于盡的架勢。
清溟自然不愿同一個傀儡兩敗俱傷,嘆了口氣,終于讓了開來。沒有清溟的壓力,幽一低嘯聲中,沖天飛起,直接撞進了雷火區域之中。
有了幽一在前面擋著,李珣壓力驟減,反倒有閑計算起這一禁法的得失來。
“沒有劍意驅動,湮滅五行的威力聽起來可怕,事實上對真人境的高手,殺傷也就是差強人意。不過,出其不意的效果還是有的……哎?”右側劍光突起,破開漫天雷火,沖刺過來。李珣剛想到沒有劍意驅動之事,轉眼便陷了進去。
扭曲的電光下,明璣面容沉靜,四尺長劍虛畫圓弧,收攏四方雷火,觀其聲勢,固然沒有第一劍時的強大爆發力,但在駕馭微控的細膩程度上,又遠遠超出。
李珣眼中剛烙進她的身影,劍罡雷火已然及體。
若被劍氣貫體,以天心靈犀批亢搗虛的特性,他體內血核必定要受到震**。倉促之下,李珣再無法留手,燃血元息倏地鼓漲開來。
剎那間,夜空中仿佛升起一顆暗紅色的太陽般,烈芒焰尾,灼然迸射,與劍罡雷火正面碰撞。
“毒靈血陽法!”清溟心中一緊,低喝聲中,龍紋印劍脫手而飛,在空中化為一道精芒,投入到雷火區域之中。
劍罡雷火和血陽正面撞擊的剎那,李珣再度感受到了那犀利而霸道的劍氣,與之同時,他更能體會到,在完美交融的劍意、雷光之間,神劍靈光所起的巨大作用。
這已不是通靈神劍的主動配合可以解釋,這根本就是鐘隱在教明璣如何使劍。
李珣此時并不輕松,雖然半生不熟的毒靈血陽法威力卓著,但在靈犀劍意的催發下,寂滅雷光仍有突破屏障,直擊要害的威脅。血核在雷光潛勁轟擊下,正微微顫動,受此刺激,他一直壓制的兇戾之氣,隱約有反噬的跡象。
便在此刻,龍紋印劍化芒飛至。
李珣嘿了一聲,暗色血陽毒焰蒸騰,便要先發力震開明璣,再擋住這來拋洶洶的劍芒。
哪知陡然發力之下,對面強絕的阻力突然變得空空落落,毒焰血光一路勢如破竹,轉眼轟到了明璣身前。
李珣初時還以為明璣用了什么卸力的法子,可馬上就知道不對。
明璣分明是毫無準備。
她根本上就不明白,為什么前一刻仍威勢驚人的寂滅雷光突然就灰飛煙滅,消失得無影無蹤。
毒焰撲面而來,明璣幾乎以為自己的皮膚已被火焰燒得化了。
危機時刻,千錘百煉的戰斗本能救了她,精純的真息如颶風般噴發,將毒焰擋了一擋。
利用這一空隙,明璣不假思索地用出了“青煙障”的劍訣,劍影層迭,抵御毒火,同時向后飛退。
也就是這么一緩的工夫,李珣也反應了過來。他不假思索,立時扭轉毒焰的沖擊方向,暗色血日在虛空中拉出一條扭曲的軌跡,強行轉換方向,與龍紋印劍撞在一起。
虛空猛發震**,暗色血日被一劍刺中最核心處,外殼陡然塌陷,火光劇烈扭曲中,先漲出一圈光暈,隨即便爆炸開來。
滔天毒焰四面濺射,籠罩了里許方圓的空間,無論是李珣還是明璣,都被毒焰滅頂。
李珣嗆出小口鮮血,身形向后飄移,而幽一則與他身形交錯而過,破開毒焰壁障,一拳轟中龍紋印劍。
錚然鳴響中,飛劍劍芒倏暗,繼而倒飛回去。與之同時,另一邊,明璣劍氣護體沖出了火海,應該沒有大礙。
然而,李珣連喘口氣的機會都沒有,此時火海之外,明心劍宗的大隊人馬終于趕到。
一馬當先的,便是清虛等幾位長老,后面還有洛南川領著二代弟子中的精銳,明心劍宗七八成的高手,已集聚在此。
難道今日真的要殺出去?
等等,這感覺……李珣停下了一切動作,就這么站在毒焰火海中,皺眉感應。
這里修士雖多,但絕無一人能有李珣這般超卓的靈覺。此時此刻,他便無比清晰地感覺到尖針般的危機感,在身周環繞不去,正用最激烈的方式向他發出了警告。
他突然明白,感覺為何發生了變化。
神劍靈光消失了。
自他進入護山禁法范圍內,神劍靈光便如附骨之蛆,死鎖在他身上,并利用某種玄妙的方式,幫助明璣驅動周邊禁法,有形無形之中都給他極大的壓力。偏在這時,這玩意兒不見了,好象之前所隨的一切,全都是他的幻覺。
李珣卻沒有半分歡喜。他忽然閉起眼下,側耳傾聽。
千山萬壑之后,一波震**正連接連霞七十二峰所有的示警機關,以最大幅度擴散開來。
僅僅數息之后,隱約的鐘聲橫跨千里之距,穿透空間,吹**過來。一波未消,一波又起,接下來便是幾十層音浪層迭趕至,將遼遠渾厚的鐘聲碾成了最急促的鼓點。
一時間,包括李珣在內,人人為之色變。
“垂天鐘!止觀峰上敲響了垂天鐘!”稍遲一線,遠方夜空中,幾十道傳訊飛劍如流星附地般迫近,訊息已經不再用神識留存,而是直接在半空中炸響!
“賊人突入未明觀,搶走了斬空神劍!賊人搶走了斬空神劍!”李珣從口鼻間吸進的涼氣還未入腹,便被生生砍斷在喉嚨里面。
他猛回頭望向西南,只是目光的極至,也只是黯沉的夜空,還有微弱的兩三顆星點。
不知為何,看著那永無盡頭的夜空,李珣只覺得冰雪般的寒氣從頭頂慢慢下沉,凍住腦髓脊柱、五臟六腑,直到腳底,恍惚中,便連腳下的空氣都結了冰,沒有一絲暖氣。
這種感覺,轉眼便成了現實!
視線、感知莫能及的遙遠距離之外,一縷冰寒跨空而至。初時極是微弱,似乎隨時都能消融在夜風里,而眨眼之后,寒意便近乎無限地提升,最終化為冷澈入骨的劍氣,隔空斷月,奔襲而來。
六月的連霞山瞬間掉進了數九寒冬。
方圓里許的毒焰火海,就那么突兀地熄滅,連絲火星都沒剩下,顯出其中木立的李珣來。
清溟手上不自覺加力緊握劍柄,一貫平靜穩重的面容,也被驚訝扯脫了形。
他遙望西南,半晌仍不改相信:“斬空神劍……六師弟?”只有像清溟這樣親眼見識過鐘隱出手的人,才能感受到冷澈劍氣之下,含蘊的熟悉氣息,與己身記憶完全重合,沒有絲毫差別。
那活脫脫就是鐘隱再世!
理智告訴他,鐘隱已經飛升,不可能再回到此界,這波劍氣,應該是“賊人”催動斬空神劍,激發鐘隱殘余氣息所致??墒撬趺匆矡o法理解,又是何方“賊人”竟能如此順利地搶奪神劍,且將神劍之威酣暢淋漓地發揮出來?
神劍通靈,既然通靈,又怎會從賊?
清溟的思緒有些混亂。
這種情況下,血魔什么的反倒是無足輕重,這從在場諸修士的態度就能看出來。
沒有人再去注意包圍圈里的血魔,大伙兒都扭過頭去,帶著濃重的不安,遙望止觀峰方向。
被忽視應該算是件好事,可李珣卻沒法慶祝。他的身體從未像現在這樣僵硬,刺骨的寒意從外到內,將他整個淹沒,甚至連思考都非常困難,心念的轉動比平時慢了上百倍。
“這劍氣,分明就是沖我來的!”遲滯了片刻,李珣又明白過來:“青吟回到連霞山,就是這個目的?!痹诤粑粍鈴妷簲嘟^之前,他腦子只剩下了唯一一個念頭:“我在等死嗎?”這沉沉的念頭,便如同一柄巨大的鐵錘從高空附下,猛砸在李珣心竅之外。
厚厚的冰層上,當場轟開了不可彌補的長長裂隙,而從中噴涌出來的,則是比巖漿還要熾熱的殺意。
李珣身心俱震,搖**的心竅像是個漏斗,將雜念迅速沉淀。血影妖身天然積蓄的兇戾毒火,則與翻上來的殺意融為一體,不斷提純,生成一點近乎本能的“靈識”,而其妖魔之軀便由此靈識驅動,渾融如一,外力不可動搖。
虛空中的劍氣再攀一個層級,澎湃奔流,掃**寰宇,其威勢足以將擋在前面的一切阻礙碾成粉碎。
只是,任劍氣汪洋,起落潮涌,李珣便是海面上騰起的紅日,固然有升有降,又與大海何干?
而此刻,幽一無聲無息地移過來,護在他身邊。二者氣息交融,被李珣心中純粹的靈識催動,灼熱的殺氣到了極致,反轉為陰森冰寒,隱然已能與那遙空劍氣相抗衡。
雙方在虛空中一觸,遙空劍氣似乎沒有對峙的打算,竟是如退潮般遠去。
此消彼長之下,李珣這邊氣勢猛漲,分不出寒熱質性的氣息稍一波動,便使得清溟以下諸修士身心為之栗然。
“嘿嘿,鐘隱遺毒不淺……”李珣竟還能笑得出來,只是在心中沒有絲毫喜悅之意。在笑音消散之前,他的身形陡然前沖,只一步,便化為朦朧血影,旋扯成暗淡的虹光,深烙進夜空里去。
從他起步到脫身,場中近二十位明心劍宗修士,竟沒有一個能反應過來的。
待李珣遠去,有幾個想動身去追,又被清溟搖頭阻止:“血魔之事先放在一邊。六師弟遺下的斬空劍被奪,才是最要緊之事?!?/p>
這里除了清溟之外,便以清虛為長。他聽了清溟的話,長眉皺緊,道:“血魔在這個關節現身,恐怕和搶劍的賊人脫不了干系?!?/p>
“雖有干系,卻未必是同謀?!鼻邃樵俅螕u頭,示意明璣將先前的事情講來。
明璣口舌令俐,三言兩句便將此中詳情說盡。
只是諸事懸疑,其中內情太過微妙,又悖于常理,諸修士聽了,反而更糊涂了。
“照此說來,搶劍的賊人,應該就是血魔追擊的那個。他們間若有仇怨,天大地大,何處不能解決,非要到連霞山來?而搶劍的賊人竟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潛上止觀峰……”清溟找出幾個難以理解的關節,其他人大多也有類似的問題,只是各人都有各自的猜測,人多心雜,反而會造成障礙。
清溟不愿徒亂人心,便干脆跳過這些疑問,直接布置道:“多想無益。賊人雖是行蹤詭異,我們這邊也應盡盡人事。南川,你安排師弟妹各領弟子四面追索,一旦發現,立時飛劍回報。我與諸長老坐鎮主峰,隨時支持。若能在連霞山脈中追回寶劍自然最好,若不能,我們再回來商議。”他的安排最是穩妥,當下以洛南川為首,諸個士都是凜然聽命。
清溟略一點頭,正要讓他們各自行事,忽又想起一件事來:“通玄界正值多事之秋,宗門護山禁法乃是極重要的,斬空劍乃是鎮守陣眼的關鍵,如今丟失,這里便有了極大的破綻……明璣,飛劍傳訊給靈竹,讓他立刻回山,修補禁法?!泵鳝^應了一聲。隨即便想到,今日與血魔交戰,多虧了護山禁法的精妙,自己才得以全身而退,等他回來,還要道一聲謝呢。
只是與那血魔交戰,有些事情……她秀眉蹙起,看著手中四尺長劍,一時間若有所思。